车厢内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周振邦的阅读速度越来越慢,每一次翻页都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
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他却浑然不觉。
良久,周振邦终于合上了文档的最后一页。
他缓缓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然后象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深深、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闭着眼。
仿佛在极力压制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也在重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陈兴国始终沉默着,给予他消化这惊天信息的时间。
大约三分钟后,周振邦猛地睁开眼,原本因疲惫而略带血丝的眼球,此刻锐利如出鞘军刀。
他小心将文档放回公文包,然后转向陈兴国,声音低沉而郑重:
“需要我做什么?”
陈兴国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没有卖关子:
“高层初步决议,未来很可能要成立一个高度保密的直属部门,专门应对这类—
异常事件’。”
他面容严肃,迎着自己最出色部下沉凝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燕双鹰,很重要,或许会被启用。你明白吗?”
周振邦的眉头骤然锁紧。
几乎是不假思索:
“老首长,我承认燕双鹰同志的能力超凡脱俗,战斗素养和身体素质,更是人类史上的奇迹。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强调自己的想法:
“他失踪超过七十年,社会关系一片空白,历史轨迹模糊不清,所有的过往都仅凭他一人叙述,几乎无法进行有效的背景审查和交叉验证。
“从安全角度来看,我认为,他绝不适合从事这类涉及最高机密,需要绝对可靠性的工作!”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和燕双鹰已是极好的朋友。
但公是公,私是私,周振邦决不会让感情影响自己的理性判断!
陈兴国静静听完,似乎早已预料到下属的反应,“你的担忧,组织上完全理解。”
他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所以,组织决定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
周振邦眉头微挑,似有所觉,“是—关于燕双鹰?”
“不错。”陈兴国点点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要深入考查燕双鹰同志的思想政治觉悟。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脑子去判断一经历了七十年的冰封隔绝,他,是否依然是我们忠诚可靠的同志?”
周振邦若有所思,身体微微前倾,“那么,组织最初下达的关于他的十六字方针”
“此一时,彼一时。”陈兴国打断他,声音沉重,“我们也没想到,世界—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声音压得更低,“根据最高等级的秘密情报渠道。我们的老对手,在这方面,恐怕已经走在了前面—”
周振邦瞳孔骤然一缩:“您是说—米国已经?!”
陈兴国缓缓颔首:“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这件事的保密级别极高,我们只知道一个代号他几乎是无声地吐出一个词:“‘方尖碑’
(0 belisk)。”
沉默—
死寂的沉默。
周振邦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眉头仿佛要拧成一个死结。
陈兴国继续说道:“刚才,燕双鹰同志主动向首长请战,态度很坚决,这很好嘛。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组织上会酌情考虑,陆续交给他一些风险可控的外围任务。”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振邦脸上,锐利无比:
“你要在这个过程中,反复地甄别,全方位地审视考察。
“最终给出判断,确定燕双鹰同志,是否值得我们信任,乃至—交付更重要的使命!”
瞬间,周振邦感到肩膀,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
他挺直脊背,郑重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个考察期,预计需要多久?”
陈兴国望向车窗外。
基地远处的地平在线,红霞满天。
“时间不确定。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甚至,如果必要,这种观察和考验,将伴随他终身。毕竟,我们要面对的,是从未想象过的未来—
三分钟后。
周振邦推开车门,踏上地面。
黑色轿车激活,缓缓驶出基地—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周振邦却感觉胸膛一片滚烫。
他抬头望向远处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低声自语:
“多事之秋啊—”
男人的身影在空旷的停车场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凝重训练场上,燕双鹰正在指导别人,耐心而细致,仿佛一位热心肠的老班长。
两天后,晨光微熹。
周振邦一反常态地换上了一身深灰色便装,主动敲开了燕双鹰的房门,笑容和煦。
“老燕,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感受感受现在首都的气氛。”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出。
燕双鹰眼神平静,没有反对,而是点点头:
“好,我也正想看看,这几十年过去,外面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他利落地套上了一件风衣。
二人出门,没有带任何警卫—
周振邦亲自驾车,黑色的轿车驶出戒备森严的基地,导入首都清晨繁忙的车流。
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异常。
与燕双鹰记忆中的景象已是天壤之别。
“怎么样,老燕?”
周振邦握着方向盘,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上的男人,“现在的首都,你感觉如何?”
燕双鹰疑视着窗外,那些熟悉的地标早已被崭新的天际线取代。
他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悠悠感叹道:
“我上次来时,城墙还在。城里灰朴朴一片,从永定门到钟鼓楼,快些走的话,两个钟头就足够了。”
“哈哈哈哈哈!”周振邦闻言不由大笑起来:“现在你想徒步横跨首都可就难了。南北纵横一百多公里呢!起码要两天才能够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