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研究历史的，是正规的历史学者！】
那个声音被她气得拔高了好几个度，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
“哦，历史学者啊！”孟沅故意拖长了音调，脸上露出‘我懂了’的表情，“难怪啊，难怪你之前发布的那些任务，一个个的都那么奇怪。”
“一会儿让我去找太医聊天，问那些已经失传的针灸手法和药方，一会儿让我去六尚局召宫女，打听什么双面异色绣法，一会儿又让我去问那些侍卫，他们记忆里谢叙时期的某个政策细节。”
“也难怪你对南昭的宫廷秘闻那么感兴趣……”
“你根本不是在让我做任务，你是在抢救性的挖掘和记录历史资料，对不对？”
这一次，对面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孟沅知道，她全说对了。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孟沅看着透亮的窗格，声音变得有些冷，“为什么是我？”
“你是怎么把我弄过来的。”
【……在未来，人类已经掌握了成熟的时空穿梭技术。】
那个声音解释道。
【但也出台了极其严格的法律，颁布了跨时空干预法案，非必要，非人道主义救援，非历史矫正，绝对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穿越或者干预历史进程，更禁止私人未曾上报的时空穿梭。】
孟沅抿了抿唇。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弄过来？！”孟沅再也忍不住，厉声质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斗，“你这是犯法的，我又是哪里惹了你，要被你拐到这里来？！”
【请你的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不是人贩子，我没有拐你！
“你放屁！我他爹的压根就是无妄之灾！！！”
【是你本来就要过来！！！】
孟沅一怔。
【我没有改变任何事，我只是、我只是顺水推舟！！！】
【根据后世对时空异常点的监测和史料碎片的反向推演，已经证实了，元仁皇后就是一个铁板钉钉的穿越者！！！】
孟沅张了张嘴，一句话却再也说不出。
这狗系统口中的元仁皇后指的就是她，错不了。
这是她在南昭死后的谥号吗？
【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穿越的过程会如此顺遂？！】
【根据我的检测报告，就在你穿越的当天下午三点十五分，你本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连环车祸，灵魂穿越到南昭定朔年间，这是一个既定的，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所做的，只是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提前用我们的技术锁定了你的灵魂波动，在你原本应该发生车祸的当天上午，将你‘平移’了过来，这样既没能改变你穿越的本质事实，又能……】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甘和理亏。
【……又能便于我的监测和研究。】
【直接在车祸中重伤再穿越过来，灵魂能量波动太大，变术太多，太浪费了，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过来，那我提前介入，全程监测，不是更好吗？我已经是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对未来的影响了。】
“畜生！”孟沅气昏了头，才不管它这个那个的，“少美化自己了，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说的倒轻巧，什么叫便宜你监测，为了你那点儿狗屁研究，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把我从我的世界里拽出来？！你差点儿把我逼疯，你忘了你在我耳边二十四小时不停播放噪音，连续播了一个月的时候吗，那也是为我好？！”
“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美化你自个儿的行为，没有一丁点儿的羞耻和愧疚之心？！”
“还有，别跟我扯什么既定事实，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通通不认，也不会信，什么狗屁车祸，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薛定谔的猫，在它没有真实发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别想用这种借口来洗白你就是个人贩子的事实！”
她骂得又快又急，象一串儿点燃的爆竹。
王八蛋，还历史学者，她看就是历史界的败类，人类的耻辱，真的以为她好糊弄吗？！
愤怒之中，她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淅。
“等等……”她抓住了对方话语中一闪而过的细节，“你说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我在现代的身体就只是重伤？”
“重伤，却不是死亡，这么说，在原本的历史中，我本来是可能会回去的？”
“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一丁点儿历史的更改都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蝴蝶效应，你可能会害我回不去家，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瞬间撬开了对方最后的心理防线。
【不不不，不是那个问题，这不怪我，我的本意是好的，是时间！】
【你没有听出来吗，是我预估的时间出错了！】
【定朔，你听到了吗，我刚刚说的是定朔年间，那是谢叙的年号，不是谢晦的！】
‘系统’声音里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
【为了不过度更改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我已经很小心了，但是偏移幅度还是太大了，大到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我真的、真的已经很后悔把你提前拉过来了！】
【你本来应该穿越到谢叙还在位的定朔年间！
【那个时候，昭成帝还只是太子，他还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那些血腥屠戮，你自穿越过来后，便是自幼被教养在崔昭懿身边的，是昭成帝明面上的伴读，后来还成为了昭成帝的教习宫女……】
【你们本该是年幼相识，青梅竹马，你懂吗？！】
‘系统’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哭腔。
【可现在呢，因为时间不对，现在历史偏移到你第一次和他见面，竟然是在昭成帝成年以后，还是在那个该死的豹房，他说要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当玻璃珠子玩儿，你以为我当时不害怕吗，我当时的心比你的还要哇凉哇凉的！】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谢晦年幼时有你陪着，他虽然还是谢家的疯子，但至少、至少心里还保有了一丝的人情味儿，可现在呢，他完完全全成了他爹谢叙的疯批翻版，比历史上记载得还要残暴扭曲，我、我比你还害怕！】
【我甚至用了未来的违禁能量，不惜冒着被时空监管局发现的危险，让一个小宫女替你挡下了灾，就是为了让你活下来！】
他急切地摆出自己的功绩，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这番话落入孟沅的耳中，却无异于最残忍的罪证。
孟沅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
她想起豹房那个无辜的小宫女，想象着她蜷缩在血泊里无声死去的惨状。
一股混杂着恶心欲愤怒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不是为我挡灾。”孟沅说，“她是被你和谢晦害死的。”
这句话，让那个年轻学者所有自我辩护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死一般的绝对寂静过后，孟沅的质问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不加掩饰的彻底嘲讽，“那你再告诉我，你平时给我显示的那些所谓的谢晦好感值，也是真的吗？”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我播报过他对我有什么好感变化了吧？”
【………】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很久，当他再次开口时，只剩下了疲惫和无力的坦诚。
【人类的情感是根本无法用数字来精确定义的。】
【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都只是基于他的心率、激素水平和微表情，通过模型进行的一种粗略的大致估算。】
【大概是……做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