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那些证据在哪里。”孟沅道,“告诉我,我即刻就去求陛下,让他将你的母亲和妹妹送出京城。”
在这场交易里,她要先拿到自己的筹码。
苏锦禾闻言,竟又笑了,那是一种计谋得逞,又带着些悲凉的笑:“东西嘛,自然是在我母亲那里,你把她平安送出去,她自然会告诉你那东西在哪儿。”
“那上面有他能得罪朝中部分重臣的罪证,若能公之于众,他便是众矢之的的。陛下要杀他,不仅无人反对,还能尽得人心。”
好一个苏贵妃,死到临头了,还跟她玩儿心眼儿。
她怕孟沅拿到东西就翻脸不认人,那难道孟沅就不怕她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好。”孟沅干脆利落地应下,眸子泛冷,“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敢骗我,到时候我会亲自下令,将你的母亲与妹妹就地格杀,暴尸荒野。”
她微微侧过脸,语气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多少能猜到,先前那些在陛下疯病发作时,跑来养心殿外探听情况的各路宫人,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琵琶和灯具的。相信我,我有的是法子,让她们比你现在死得更难看。”
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
苏锦禾的笑意凝固了片刻,随即化为一声长长的释然叹息。
她知道,眼前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和自己是同类。
她们都懂得如何用最温柔的表情,说出最狠毒的话。
但她们也有不同,她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孟沅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孟沅的底色是温和仁善的,但决不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进行妥协。
她苏锦禾输得不冤。
眼瞅着苏锦禾不说话,孟沅便也不再多言,该说得已经说完,系统也一直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们的交谈,而并没有其他的指令。
看样子,它似乎并不打算发问了,孟沅只能得到十个保底问题。
孟沅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从生理到心理都极端不适的地方。
就在她迈出脚步的刹那,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下意识地回头,正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
苏锦禾,那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用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强撑着烂泥般的身体,挣扎着从烂草堆里爬了出来,然后重重地朝着她的方向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额头与冰冷潮湿的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多谢。”
苏锦禾的声音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和一种卸下所有重担的释然,“我知道,你是最没理由帮我的人,可你还是帮了,若有下辈子,定当衔环结草,报答你的大恩……”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顾盼生姿的凤眸,如今只剩下燃烧最后光芒的灰烬。
她死死地盯着孟沅,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千万,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再侍寝……”
孟沅的心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侍寝?孟沅已经侍寝了太多次,可为什么不能侍寝,谢晦之前不是跟她说,他从未找人侍寝过吗?
“还有……”苏锦禾大口地喘着气,好象下一秒就要断气,“若有机会,一定要逃走……”
孟沅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苏锦禾,许久都没有动,只是蹙眉问了句:“为什么?”
苏锦禾却没有在回答。
牢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那盏豆大的油灯,安静地燃烧着。
最后,孟沅还是开口了:“你也别磕得太早,如果我最后拿不到证据,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她转身,这一次,她没有再停留。
“我只会把她们送出京,再从你爹那里拿一笔足够过活的钱给她们,今后的日子是死是活,还是要看她们自己。”冰冷的话语从牢房门口飘了进来。
回应她的,是苏锦禾满足而微弱的叹息。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孟沅与桑拓走出了牢房,身后沉重的铁门被管事太监殷勤地合上。
冬絮她们连忙迎了上来。
她抬头,看着暴室外那一方窄窄的天空,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锦禾的那句“千万不要侍寝”在她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苏锦禾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