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孟沅反应极快,在夏荷的哭声即将溢出喉咙的瞬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稳稳地扶住了连站都站不稳的夏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病歪歪的娇弱模样。
孟沅无声地对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小厨房后方那扇仅供通风用的高窗。
夏荷和春桃都吓傻了,她俩一直在发抖,象是两只受惊的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求生的欲望还是叫她们本能的便听从了孟沅的指示。
三人手脚并用,孟沅在最下面对她俩又推又托,姿势算不上雅观,甚至称得上是分外狼狈,但最后她们仨也总算从那个狭小的窗口钻了出去,落在了厨房后的一片草丛中。
谁也不知道孟沅她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身后养心殿的方向,砸东西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孟沅听了心口发麻。
“孟姑娘,我们、我们这是在抗旨啊!”夏荷跟着她,腿都软了,还得让孟沅和春桃一左一右地搀着她,“陛下要是怪罪下来”
“他现在怪罪和待会儿怪罪有什么区别?”孟沅拉着她们,猫着腰在宫中僻静的小径上飞快穿行,“能苟一时是一时,没准待会儿回去,陛下的气就消了呢?”
她只知道如果她仨现在回去,保不准会被谢晦那厮捅个对穿。
听见了谕旨不尊是抗旨。但她装傻当做没听见,那叫不知者无罪。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显然是谢晦已经发现她不在,派人出来寻她了。
养心殿肯定是回不去了,但宫里这么大,总有地方可以躲,就傻乎乎地站在这宫道上可不行,只要是不瞎的人一眼就能瞅到她仨。
要躲就得去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她们走走停停,竟是走到了一处宫殿旁。
朱红的宫墙无比鲜亮,檐角的琉璃瓦在日光下还泛着微光,廊下挂着的风铃,被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却衬得周遭更静。
这殿宇修得风光,可不知为何门口却显得极其冷清,听不到殿内的任何声音,守卫更是一个也无。
孟沅下意识地一把揪住春桃,问道:“这是哪里?”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暖玉阁。”春桃回答得又轻又缓,可话末的那点慌意,还是没能藏得住。
“是苏昭仪不对,是庶人苏氏被禁足的地方。”夏荷补充道。
“那这暖玉阁除了她自己,还有旁人同住吗?”孟沅问。
春桃又说:“没有的,从前庶人苏氏得宠时,陛下格外恩准她独占暖玉阁,这暖玉阁里只有她一位主子,从来都没有同住的人。”
孟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最是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日她故意借苏锦兮做垫脚石,借她立威,一番交锋下来,让满皇宫的人把谢晦对她的宠爱都看得明明白白。
她和苏锦兮的那点恩怨,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后宫无人不知。
谁能想到她在这股子关头会跑到死对头的地盘去避难呢,更何况这里是禁足之地,搜查的禁军也不会想到她敢大着胆子跑到苏锦兮这里。
她不再尤豫,拉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宫女,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那虚掩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阁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久未通风的霉味儿,苏锦兮只穿着一身寝衣,形容憔瘁地靠在床边的软榻上咳嗽。
她可没有孟沅的好运气。
自上次苏锦兮被皇帝下令扔进湖里,捞上来后便彻底失了宠,还染了病,谢晦不准宫人近她的身,整个大殿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她自己。
病中的苏锦兮连个能诊脉的太医都没有,全靠她那个贵妃姐姐苏锦禾偶尔给她送些药来,才勉强撑着,没叫她病得更重。
孟沅不跟她客气,一路拽着春桃跟夏荷大大咧咧地闯入了正殿。
苏锦兮听见动静,原以为又是贵妃遣人给她来送吃食和药物了,她不耐烦地抬起头,当看清楚来人是孟沅时,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孟沅?!”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又颤又哑,满是怒意,“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看你笑话?你还有什么笑话能让我看的?”孟沅也不恼,她拉了把圈椅坐下,一改往日的娇弱,反唇相讥,“苏锦兮,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忘记了感恩二字怎么写?”
她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绣凳,示意两个小宫女也坐。
苏锦兮被她这副态度噎了一下。
御花园的那回,孟沅被她拦着叼难,连句硬话都不敢说,还一口一个‘奴婢’,分明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眼前这个,哪里有半分逆来顺受的模样?
苏锦兮张了张嘴,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我感恩你?你害我被禁足,害我沦落至此,我还得感恩你?!”
“不然呢?”孟沅在她的殿内来来回回慢悠悠地转着,先是摸了摸一个蒙了尘的琉璃摆件,后又轻轻拽了拽墙上挂着的宫灯灯穗,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苏锦兮都看愣了。
孟沅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日在御花园,陛下要将你贬为官奴,犒劳三军。当时是你那位好姐姐苏锦禾出来给你求情了,还是你宫里的奴才替你挡了?当时是谁管的你?好象是我吧?是我这个你眼里的仇人,冒着杀头的风险给你求了情,陛下才让你只是在这儿禁足养病。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跟我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