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立刻起身将船蓬的帘子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船舱内顿时变得更加安静,只剩下了雨点敲打船蓬的密集声响和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下雨了。”孟沅有些惋惜地看着窗外。
“恩。”谢晦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拿起一张厚厚的、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的昂贵毛毯,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孟沅:“???”
然后他将裹成了一个蚕宝宝的孟沅整个抱进了怀里。
“别着凉了。”谢晦道。
她大病初愈,谢晦怕她再感风寒,旧疾复发。
况且她在他眼里简直比一根豆芽菜都要娇弱几分。
孟沅被他抱了个满怀,又被毛毯裹得密不透风,只觉得浑身发热,连呼吸都有变得些不顺畅。
“陛下,奴婢不冷。”她不满地小声抗议,在他怀里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朕说你冷,你便就是冷。”他用一种蛮不讲理的语气说道,而后收紧了手臂,将她按在怀里,不许她再动弹分毫。
孟沅:“”
这狗皇帝对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控制欲?
她放弃了挣扎,认命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船外哗啦啦的雨声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雨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似是形成了一首奇异的催眠曲。
船舱内的熏香被雨水的湿气一蒸,味道变得更加浓郁,清雅的沉水熏香混着她怀里荷花的清香,还有点心和果饮的甜香,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叫她昏昏欲睡。
谢晦抱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怀里那个小小的、被包裹得只剩下了一颗脑袋的小人儿。
她的发丝蹭在他的下巴上,痒痒的。
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外面的雨真是下的刚刚好。
不大不小,刚好能将他们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与世隔绝。
似乎他可以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当这个念头从谢晦心底冒出来时,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有这种无聊的想法了?
孟氏一族下狱,他当初寻的由头便是其家眷与党羽妄图拥孟沅为后。
他要是真的对她动了心,岂非要让满朝文武笑掉大牙?
昔日他们极力推举时,他偏不允。
如今将人强掳到身边,反倒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可怀的温香暖玉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叫他都难免有些贪恋。
孟沅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波涛汹涌,她被他抱得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瞌睡的小猫。
谢晦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
“困了?”他的声音很低,在雨中显得格外有磁性。
“恩”孟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动作叫谢晦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摊水。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散那不存在的‘寒意’。
小船在雨幕中轻轻摇晃,象一个巨大的摇篮。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伴随着滚滚雷声,在天际炸开。
矮几上的宫灯光线温暖而明亮,将那紧紧相拥的身影投在船舱的内壁上,拉得细长。
谢晦低头就能看见她卷翘的长睫,象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她睡着时小嘴微微嘟着,卸下了所有防备,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和平时那个伶牙俐齿,总能把他气得半死的小骗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软软的,弹弹的,象是她做的那个兔子奶冻。
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从谢晦心底窜了出来。
他想尝尝她是什么味道的。
会不会也象是奶冻一样,又甜又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象燎原的野火,再也扑不灭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粗重。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头,朝那双诱人的唇瓣凑了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就轻轻地喷在了他的脸上。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上她的那一刹那——
“陛下。”孟沅忽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
那双碧绿的、清澈得象是一汪湖水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遥。
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迷朦的、刚睡醒的水汽。
谢晦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象是一个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刻。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空气中,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两人之间那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
尴尬。
无与伦比的尴尬。
谢晦只觉得进退两难,他想退开,却又觉得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心虚,很狼狈。
可不退开,就这么僵持着,似乎更加奇怪。
最终,还是孟沅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的沙哑:“陛下,您脸上有东西。”
“什么?”谢晦下意识问,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孟沅抬起手,用她那纤细柔软的指尖温柔地划过了他的嘴唇。
然后她举起手指,给他看指尖上沾着的那一点点桂花糕的碎屑。
“是桂花糕。”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象一轮新月,“陛下吃东西也象小孩子一样,会沾到嘴上呢。”
她的笑容干净又纯粹,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宠溺的、纵容的味道。
仿佛他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而只是一个需要被她照顾的、有点儿冒失的孩子。
谢晦看着她的笑脸,听着她那带着笑意的话语,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转过头去,假装去看窗外的雨景。
“聒噪。”
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又干又硬。
可谢晦那微微发烫的耳根却彻底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