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华注意到老者左手小指缺失的伤口异常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瞬间切断。
他故意将腰间玉牌晃了晃,才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灵石袋。灵石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布满老人斑的手掌在柜台上轻轻一按,某处隐藏的机关发出轻响。
递来的青铜令牌表面迅速浮现出甲字三号的篆文,文字边缘还泛着淡淡的血光。
三楼东厢。音像是砂纸摩擦,你要的东西……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块暗红手帕捂住嘴,咳咳……最近涨价了。
手帕边缘渗出可疑的黑色液体,滴在柜台上竟发出的腐蚀声。
踏上楼梯时,陈年松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吴国华刻意放轻脚步,神识却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第二级台阶下方三寸处藏着个微型阵法,灵力波动极其隐晦;
转角处的阴影里,四道筑基期的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其中一道格外阴冷,神识触碰的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正啃噬着自己的意识。
袖中的避毒珠突然发烫,吴国华不动声色地运转《清心诀》,舌尖抵住上颚默念口诀。
灵台恢复清明时,他注意到扶手雕花中藏着的三枚留影石,其中一枚表面已经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三楼走廊弥漫着陈年墨香与某种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东厢房的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百鬼夜行图,那些狰狞的面孔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正在蠕动。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门环时,铜制的鬼脸突然睁开双眼,猩红的舌头地弹出来舔过他的指尖。
进来。门内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嗓音。
推门的瞬间,腐朽的枢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屋内七盏青铜灯排列成北斗七星阵势,跳动的青色火苗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墙壁上投下的阴影扭曲变形,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戴着青铜面具的佝偻身影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案几上堆积的竹简几乎要将他淹没。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暴露在灯光下的右手——那是由数百个精密金属零件拼凑而成的机关手,每个关节都刻着微缩符文,此刻正在快速翻动一本兽皮书册,书页翻动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吴国华的目光被案几左侧的水晶球吸引,球体内悬浮着一只缩小了数十倍的人眼,瞳孔正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他刻意将沉甸甸的灵石袋放在案几边缘,袋口微微敞开,露出五颗泛着蓝光的中品灵石。
灵石表面凝结的霜花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光彩。
面具人喉咙里发出的笑声,机关手的指尖突然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线头处是个微型钩爪,灵巧地卷起灵石袋拖回面前。
当金线掠过灯焰时,吴国华敏锐地注意到火焰突然变成了惨白色。
五大宗派,十年情报。吴国华的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七道不同的神识正在扫描自己,其中一道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像是被某种软体动物爬过后背。
面具人用机关手敲了敲地面,某个暗格无声滑开。
浮现在空中的玉简表面布满血丝般的纹路,当吴国华将其贴在额头时,海量信息如洪水般涌入神识:
青云门护山大阵的七十二处阵眼分布图,每处阵眼旁都标注着守卫换班时间;
血煞宗血池的三维构造图,池底沉淀的骸骨数量精确到个位;万宝阁的全息投影,那些悬浮的古剑旁甚至标注着历代主人的死因……
最令人心惊的是玉简末尾记载的内容——三年前那场针对散修的围剿,血煞宗为了试验新炼制的血魂幡,一夜之间屠灭了七个修仙家族。
画面中浮现出某个家族最后的抵抗:白发老者将孩童推入密道,自己却被血雾腐蚀得只剩骨架;
孕妇腹部爆开的瞬间,未成形的胎儿被血煞宗弟子用符箓封印进幡旗……
南荒势力分布。吴国华又取出两枚中品灵石推过去,这次他故意让灵石滚到对方面前。
灵石在案几上划过的轨迹残留着淡蓝色光痕,显示出桌面下暗藏的导灵阵纹路。
面具人从怀中取出一张泛着腥味的兽皮地图,展开时竟自动悬浮在半空。
数百个光点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每个光点都延伸出细如蛛丝的信息流。
当他的机关手指划过红枫谷林家时,光点突然炸开成血雾,浮现出七具吊在古树上的尸体影像。
最年幼的那个孩子胸口插着刻满符文的木桩,干涸的血迹在树干上形成了诡异的图腾。
三天前刚被灭门。面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机关手的关节处渗出黑色液体,滴在地图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因为他们发现了血煞宗在偷偷炼制……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紧接着是翅膀扑棱声。
面具人的话语戛然而止,机关手猛地抽搐起来,零件碰撞发出密集的声。
吴国华注意到东南角的灯焰突然变成了血红色,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浸在血海中。
面具人迅速收起地图,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机关手的无名指突然弹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镜片,镜面上正快速闪过一系列模糊影像——某个地下洞穴、沸腾的血池、被铁链锁住的白衣修士……
你该走了。面具人突然压低声音,机关手做了个复杂的手势,七盏灯同时暗了下来。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吴国华看见对方掀开面具一角,露出的下颌皮肤上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血管。
走廊里的阴影比来时更加浓重,吴国华的手指始终按在玉牌上。
当他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像是无数虫足在木板上爬行。
柜台后的老者已经不见踪影,唯有那盏蛇形油灯仍在燃烧,火苗不知何时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