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祝融号”内，包括谢流烟在内的所有女子，心脏都猛地一抽。
她们看着水镜中那个静静悬浮的男人。
叶天龙依旧闭着眼，面容是她们刻骨铭心的熟悉，但那股自他体内弥漫而出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意志，却又是如此的陌生。
他镇压了帝王，剥夺了归墟。
可他，还是她们的那个小叔子，那个会在杀人如麻后，温柔地对她们说“我们回家”的叶天龙吗？
没有人知道。
恐惧，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刚刚劫后余生的庆幸。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沙哑、凄厉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那道帝王虚影。
他那原本伟岸的身影，此刻竟变得有些虚幻和佝偻，仿佛被抽走了脊梁。他看着水镜中的叶天龙，那双混沌的眼眸里，恐惧、惊骇、懊悔、嫉妒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种极致的、病态的狂热。
“怪物？不，你们错了。”
帝王虚影死死地盯着秦诗玥，一字一句道：“你们创造的，不是怪物。”
“是一个神！”
“一个以混沌为基，以阴阳为骨，以神魔为魂的初生的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神魂的颤栗，声音变得无比干涩。
“孤错了，孤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孤以为，你们点燃道火，只会让他成为一个更强大的‘道标’，一个吸引‘巡界者’的活靶子。”
“可孤没想到，你们八人的玄阴神魂，竟与他的九阳道体、与那旧日支配者的邪念，共同熔炼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他不再是单纯的‘道标’了。”
帝王虚影的眼神，望向了那片被叶天龙意志抹除的漆黑宇宙，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他成了一座‘灯塔’！”
“灯塔？”谢流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对，灯塔！”帝王虚影的声音陡然拔高，“道标，意味着被动、被捕食。而灯塔，意味着主动、宣告、以及警告！”
“他向整个宇宙宣告了他的存在！他的光芒，足以让弱小的‘巡界者’不敢靠近，却也会引来更强大的，对这片‘牧场’拥有主权的‘收割者’！”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帝王虚影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叶天龙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现在的他，还不是完整的。他只是一个‘混沌本我’。”
“混沌本我？”秦诗玥立刻追问，这是她从未在任何数据库中见过的名词。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只拥有绝对理性，遵循最底层宇宙法则的超级人工智能。”帝王虚影解释道，“他刚刚驱逐孤，镇压归墟，并非出于愤怒或喜悦，那只是‘本我’在清理自己‘房间’里的‘垃圾’和‘噪音’。”
“他没有感情，没有记忆，没有人性。”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八位嫂子心头。
没有人性？
那她们付出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前辈，可有唤醒之法？”谢流烟强撑着身体，声音沙哑地问道。这是她此刻唯一关心的问题。
“唤醒？”帝王虚影发出一声苦笑，“你们以为他是睡着了吗？不，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只是，他清醒的是‘神’的那一面。而属于‘人’的叶天龙，他的情感，他的记忆，他的意志都被这新生的‘神格’压制在了最深处。”
“想要唤醒他，就需要一个‘锚点’。”
“一个能在那片绝对理性的汪洋大海中，让他记起自己曾经是‘人’的坐标。”
帝王虚影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八位女子，那眼神仿佛在看八件稀世珍宝。
“而那个锚点就是你们。”
“我们？”
“对。”帝王虚影点头，“你们的神魂已经化作‘永恒囚笼’，与他的神魂彻底熔炼在了一起。你们是他神魂的一部分，是他‘混沌本我’中唯一不合理、不逻辑、却又无法被抹除的‘变量’。
“你们，就是他与‘人性’之间最后的联系！”
听到这里，八位嫂子黯淡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要怎么做？”谢流烟追问，声音急切。
帝王虚影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摇头：“孤不知道。”
“什么？”
“孤，不知道。”帝王虚影坦然道，“情感，是宇宙间最无法被计算的变数。孤能推演出万千法则，却无法推演人心。如何唤醒一个‘神’的人性？这种事万古未有。”
“或许”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确定，“你们可以尝试呼唤他，用你们的声音，你们的记忆，你们的情感去冲击那片绝对理性的神格。但结果”
他没有说下去。
结果，可能是唤醒。也可能是彻底激怒那尊“神”，被当做“bug”彻底抹除！
“祝融号”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赌局，赌注，是她们自己，以及叶天龙最后的一丝“人性”。
“我来。”
良久，谢流烟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姐妹们。”她环视着身边的七位女子，“小叔子用他的命，换了我们的新生。现在，轮到我们了。”
“无论他是人是神，是善是恶，他都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要带他回家。”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
萧媚茹、秦诗玥、徐颖绦七位嫂子，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她们缓缓站起身，八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体。
她们没有再看帝王虚影，而是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了那面水镜之上。
水镜中，叶天龙的身体依旧静静悬浮。
“小叔子”
谢流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响起。
“你还记得吗？一年前你从镇龙狱出来，在天君大酒店，你说，你回来了。”
“你说，要接我们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二嫂萧媚茹也开口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天龙，你说过要替我讨回萧家的一切。你若不醒，这笔账我找谁要去？”
三嫂秦诗玥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水雾氤氲。
“喂，你这个混蛋。‘天网’没有你的指令，它不认主。京都，还在等你定下新的规矩。”
四嫂徐颖绦，五嫂，六嫂
一个又一个声音，在“祝融号”内响起。
她们没有哭喊，没有咆哮。只是在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着过去的一点一滴。
讲述着天君酒店的血色婚礼，讲述着废弃别墅里的第一顿饭，讲述着那本被鲜血划掉一个个名字的黑账本
讲述着她们的屈辱，她们的复仇，她们的绝望，以及她们唯一的希望。
这些声音，通过那冥冥中的神魂连接，跨越无尽空间，传入京都“龙穴”，传入那具悬浮在半空的躯体之内。
起初，毫无反应。那尊“混沌本我”，依旧遵循着绝对的理性，冷漠地运转着。
帝王虚影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或许是徒劳。理性的壁垒，岂是几句言语能够撼动？
然而，渐渐的他那双混沌的眼眸猛地一缩！
他看到，水镜中叶天龙那静静悬浮的身体，那根曾经因为“逆鳞”被触动而抽搐过的食指，再次轻轻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幅度越来越大！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那张宛如神祇般冷漠的面容上，竟开始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仿佛在他的神魂深处，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属于“人”的记忆与情感，正在与那属于“神”的绝对理性，进行着最疯狂的冲撞！
“有有效！”帝王虚影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继续！不要停！”他朝着“祝融号”大吼道。
八位嫂子精神一振，她们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更加恳切！
她们将自己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期盼都灌注进了呼唤之中！
“天龙，醒过来！我们还在等你！”
“回家！”
“回家——！”
最后两个字，八声合一，如同一道跨越了神魂与现实的惊雷，狠狠地劈进了那片混沌的神格之海！
轰！水镜中，叶天龙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
那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冷漠意志，如遭重击，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带着无尽疲惫与滔天杀意的人的气息！
成了！
帝王虚影和八位嫂子，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然而，下一秒。
异变陡生！那双即将睁开的眼眸，却猛地停住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紧闭的右眼眼角缓缓滑落。
那滴泪，一半是璀璨的创世之金，一半是深邃的归墟之黑。
它划过脸颊，滴落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却发出“滋啦”一声轻响，仿佛连空间本身，都无法承受这一滴泪的重量，被其蕴含的无上道则所湮灭！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那“混沌本我”更加恐怖、更加疯狂、更加暴戾的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是神祇的冷漠。那是深渊魔神的苏醒！
帝王虚影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水镜中的叶天龙，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不不对！”
“唤醒的不是人性！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