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吉林,寒意渐渐褪去,山林间开始透出一丝生机。
杨震东和行动队,静静隐匿在离县城数里外的一片茂密榛子林和乱石混杂的坡地后。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了。
突然——
“轰!!”
近乎同时的三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从东南方向的火车站远远传来,即便隔着三西公里的首线距离,那巨大的声浪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脚下的大地传来了微微的震颤。
紧接着,一分钟左右第二波恐怖的爆炸声再次汇聚成一股惊人的声浪,席卷而来。东南方的天空,瞬间被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大片,浓黑的烟柱如同扭曲的巨人,腾空而起,如果是在夜晚,这种场景倒是相当的绚烂!
“打响了!是三团的飞雷炮!”杨震南为二师友军的准时进攻而激动。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杨震东,眼神里带着“该我们了”的询问。
营地里的其他队员也动作起来。小伙子们下意识地抓起了身边的武器,身体前倾,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们的核心——杨震东。
然而,杨震东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只手稳稳地按在地面上,感受着远方传来的震动,在计算着时间。
他抬起另一只手,向下轻轻一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转向说道:“先别急,炮声刚响,城里的鬼子调动也需要时间。让他们先乱一会儿。”
赵刚和赵德柱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对队长的判断表示认同。他们明白,过早暴露,可能会让整个行动前功尽弃。
杨震东的思绪在飞速运转。
他在脑海中勾勒着县城内部的布局——鬼子司令部、兵营、特高科他在计算着,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需要多久才能传到司令部,鬼子司令会有多震惊和愤怒,下令抽调兵力支援火车站出城又需要多少时间。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城内防御最空虚、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火车站的炮火声在经历了三个波次后,开始变慢,变得细水长流,隐约能听到枪声及机枪交火声,显然三团也准备多拖敌人一会儿。
就在这时——
“轰隆!!!”
又是一声与火车站方向如出一辙的、威力巨大的爆炸轰鸣,赫然从县城的北面传来!声音的质感、响动,几乎与飞雷炮的怒吼一模一样!
“嗯?!”杨震南扭过头,脸上写着不解,“北面?北面怎么也有炮声?听着跟火车站那边一个动静!”
“怎么回事?计划里有北门这一出吗?” “难道是别的兄弟部队?” 队伍里响起了一阵带着困惑的窃窃私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队员们有些好奇,目光再次聚焦到杨震东身上。
只见杨震东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细微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他转过头,迎上队员们疑惑的目光:“不用猜了,那是我安排的保险。”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解释道:“我担心三团单独进攻火车站,不足以完全调动县城里的鬼子主力或者不能按计划到达。所以,在制定计划时,考虑了两个团的兵力(两个连)。”
他抬起手,指向北门方向:“我和二团约定,在三团开始进攻20分钟后,二团佯攻县城北门。他们只需要制造出足够的声势,做出要攻打县城的姿态,就能调动大量鬼子。”
“这样一来,城里的鬼子就会判断,我们并非只是单纯的进攻火车站,而是意图夺取县城!他们必然会从城内,包括可能留守西门的部队中,抽调更多的兵力去增援北门和火车站。我们的压力就会大减,行动的成功率才会更高。”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北面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的枪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和庆幸:“现在看来,两个团的弟兄们,都很准时。”
“妙啊!!”杨震东一拍手:“大哥,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是这是戏文里说的那个调虎离山计啊!两边一起敲锣打鼓,把鬼子从窝里引出来!”
赵刚点了点头:“队长深谋远虑,虚张声势,攻其必救,实则暗度陈仓。此计大善!”
一些十多岁的年轻队员,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杨震东,眼中的崇拜更深几分,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计划里藏着如此精妙的算计。
与此同时,县城内的日军司令部,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矮壮的司令官凤岛大佐,此刻正暴跳如雷,他戴着白手套的手狠狠拍在铺着地图的桌案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
“八嘎!八嘎牙路!什么样的游击队!竟敢同时攻击皇军重兵把守的火车站和县城?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公然挑衅!奇耻大辱!”
通讯兵不断汇报着来自火车站和北门的紧急求援信息。
先是火车站报告,遭到抗联分子大口径重炮攻击,火力凶猛,车站设施损毁严重!”
没过一会北门又报告,发现大量抗联分子,正在猛烈攻城,请求战术指导!”
地图上,代表火车站和北门的两个点,仿佛变成了不断喷涌麻烦的火山口。
凤岛的脸色铁青,他无法相信,在日伪军重兵把守的自己防区里,竟然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强大火力的联合攻击。
自鬼子入侵东北以来,自他派驻宁安以来,从来只有他们欺辱别人!
“狡猾的支那人!”他咆哮着,“他们想干什么?是想拿下县城吗?!” 愤怒让他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他绝不能丢失县城,否则他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甚至还需要切腹才能谢罪。
“命令!”凤岛大佐猛地转身,对着待命的参谋吼道:“从城防大队、宪兵队,抽调一个中队!命令皇协军第二连立刻集合,全部支援火车站,必须守住!”
“嗨依!”参谋躬身领命,快步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北门的猛烈进攻,再次让凤岛抽调城内各处的兵力支援。
一时间,县城内日军、伪军的哨声、集合的号声、军官的呵斥声、士兵奔跑的脚步声乱成一片。原本还算有序的防御体系,被这突如其来的两面夹击彻底打乱。
一队队鬼子兵和伪军,仓皇地分别向火车站和北门方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