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娃娃的脸,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山坳里的临时营地就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带着潮湿的凉意。
杨震东蹲在作为指挥部的小木屋里,面前摊着一张用木炭粗略画就的地图,上面圈圈点点,都是他琢磨过的潜在目标。
“妈的,不好搞啊。”他低声咕哝了一句。
旁边的吴青山凑过来,也盯着地图:“东哥,这方圆二十里,肥肉啃不动,瘦骨头没油水。
“是啊,”杨震东用炭笔点了点地图,“打运输队吧,鬼子学精了,护卫力量加强了。
哨岗和炮楼倒是能打,可油水太少,又没什么意思,现在好歹物资还充足,就有点瞧不上。
最要命的是情报。他们就像被困在山林里的猛虎,虽然牙尖爪利,却耳目闭塞,对外面的情况知之甚少,太远的地方没情报,又怕撞上鬼子的大股部队,或者陷入陌生地域的困境。
想了几天也没什么头绪,正犯愁间,负责营地外围警戒的赵小栓猫着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队长!抗联的有人来了!三个人!”
“哦?”杨震东精神一振,站起身,“快请进来!”
不多时,赵小嘎带着两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神依旧坚毅的抗联战士走了进来。一见面,赵小嘎就紧紧握住杨震东的手:“杨大哥!我们又来了!”
杨震东赶紧让他们坐下,让小顺子弄点热水和干粮来。他看着赵小嘎三人憔悴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兄弟,你们这是”
赵小嘎叹了口气:“杨队长,不瞒你说,我们连队快揭不开锅了。上次你们给的那批粮食和武器弹药,我们上交了一部分,支援更需要的主力部队了。
可现在,整个抗联都困难,鬼子封锁得太狠,我们得不到补给,即便靠着你们给的物资,战士们也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子弹平均下来每人不到五发,很多枪,子弹打出去50米就飘。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吴青山、杨安昌等人听着,脸上都露出不忍和敬佩的神色。他们虽然也难,但至少还有个相对稳定的落脚点,还能挑回捡瘦的选目标。
抗联实在太难了,没有根据地,不是被撵着跑,就是打亏本仗!
赵小嘎继续说,眼神里带着恳求:“我们连长派我来,一是感谢你们上次的仗义相助,二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想请杨队长再帮一把。
我们侦察到,从这里出发到西边西十里的黑风岭,有个火云寨盘踞着一伙土匪,大概一百多号人。领头的外号‘黑旋风’。
是个狠角色,但也是墙头草,跟鬼子和汉奸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他们寨子里肯定有粮有弹药,我们估计挺肥。”
“那你们为啥不打?”王铁牛忍不住插嘴问道。
赵小嘎苦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空瘪的子弹袋:“兄弟,不是不想打,是打不起啊。山寨险要,强攻伤亡太大,我们这点人,这点子弹,塞牙缝都不够。
围困更不行,短时间人家根本不缺吃喝,随便派两个人悄悄溜出去,鬼子伪军可能就增援来了。
我们其它部队又联系不上。
连长说,杨队长你们身手好,打法刁,看看有没有办法要是打下来,粮食弹药,咱们对半分!我们只要能让队伍喘口气就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震东身上。
杨震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黑风岭的位置,沉思起来。西十里山路,不远不近。
土匪一百多人,人数不是问题,但土匪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据险而守,强攻确实不行。
但他心动了。
不仅仅是粮食和弹药,这点他还不太在意,更因为这是与抗联深化合作的机会。
抗联扎根时间长,上面还有组织,情报网络远非他们能比,这次帮了他们,以后就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及时、更准确的情报,这对特别行动队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干了!”杨震东猛地一拍地图,斩钉截铁,“土匪为祸乡里,跟鬼子勾勾搭搭,就是民族的败类!打他们,既为民除害,也能支援抗联的同志!”
他看向赵小嘎:“小嘎,你们熟悉地形,能不能说一下火云寨周边的大概地形图?”
“能!”赵小嘎激动起来,“我们观察好几天了!”
很快,一张比较大概的草图呈现在了杨震东脑海里。杨震东仔细研究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夜袭!”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队员们,“突击一队,火力支援队,跟我去!后勤队带上五匹马,干粮和水,武器弹药!”
“,赵刚,你带突击二队和后备三队留守营地,提高警惕!”
“是!”赵刚应道。
夜色如墨,山林寂静。杨震东带着精心挑选的十一名队员(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崎岖的山路上。赵小嘎和两名抗联战士作为向导走在最前面。后勤队的宋山、孙老蔫等人牵着马骡,跟在后面。
西十里路,对于这些常年翻山越岭的汉子来说不算什么。
晚上十点,他们跟周德生连队接上了头,并确定了打法,当然主要是别动队动手,攻上山寨后游击队收割清场!
凌晨两点左右,他们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黑风岭下。火云寨依山而建,寨墙高耸,只有一条陡峭的小路通往寨门
杨震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手表,低声道:“按计划行动!福来,寻找狙击位置!大魁,大山,你们火力组在这里建立阵地,等会儿看我手电信号,再跟上来!一队,跟我摸上去!”
陈福来像狸猫一样消失在侧面的山林里,去寻找最佳射击角度。李大魁的机枪和张大山的掷弹筒迅速悄无声息地架设好。
杨震东打了个手势,带着杨安昌、吴青山、王铁牛、赵小栓,五人借着夜色和岩石、树木的掩护,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寨墙摸去。他们避开了正面的小路,选择从一侧更为陡峭、因此防守也更松懈的地方攀爬。
行动干净利落。王铁牛力大无穷,用带着钩子的绳索率先抛上寨墙,固定好后,几人依次敏捷地攀爬而上。寨墙上的两个哨兵正抱着枪打瞌睡,根本没发现索命的阎罗己经到了身边。
杨安昌和赵小栓如同猎豹般扑出,一人一个,捂住嘴巴,匕首寒光一闪,两个哨兵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控制!”杨安昌低声报告。
杨震东探头向下望去,寨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土匪们都在酣睡。接着他们几人便由上到下清理路上的岗哨。
清理完毕,他对着下面预定的方向,发射了几次手电。
紧接着后面的队伍就冲了上来,但这时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一个游击队员枪走了火,导致土匪惊了。
“敌袭!敌袭!”寨子里顿时响起土匪慌乱的叫喊声和杂乱的枪声。几个土匪从营房里冲出来,大喊大叫询问情况。
“大魁!封锁营房出口!”杨震东下令。
“哒哒哒!哒哒哒!”李大魁的机枪适时地咆哮起来,灼热的弹雨泼洒在营房门口,将冲出来的几个土匪瞬间打倒,剩下的吓得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根本不敢露头。
“轰!”张大山发射了一枚掷弹筒,炮弹准确地落在寨墙另一端一个试图架设步枪的土匪机枪巢里,一声爆炸,火光冲天,惨叫声响起。
寨子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土匪们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听到压制得他们不敢抬头的机枪和威力不小的掷弹筒爆炸。很多土匪衣服都没穿好,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
“突击队,跟我来!首捣黑旋风的窝!”杨震东一马当先,端着冲锋枪从寨墙上冲下,突击队员紧跟其后,组成战斗队形,相互掩护,交替前进。遇到零星的抵抗,精准的点射和手榴弹瞬间就能解决。
战斗几乎没有悬念。特别行动队的突袭太快、太猛、太专业了。土匪的乌合之众在睡梦中被惊醒,面对这支训练有素、目标明确、装备精良(相对他们而言)的尖刀力量,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杨震东一脚踹开最大那间屋子的门,号称“黑旋风”的土匪头子刚抓起一把盒子炮,就被杨震东一个点射击毙在炕上。
群匪无首,抵抗迅速瓦解。剩下的土匪不是被击毙,就是跪地求饶。
天蒙蒙亮时,战斗彻底结束。宋山、孙老蔫带着后勤队赶着马骡进了寨子,看着堆积如小山的粮食、几十支各式武器和弹药,一个个喜笑颜开。
赵小嘎和抗联战士看着这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没想到,这支十人的别动队,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地就端掉了他们一个连都啃不下的硬骨头!
“杨队长你们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赵小嘎声音哽咽。
杨震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打鬼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紧,能搬走的都搬走!按约定,一半归我们,但是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我们粮食要500斤,歪把子机枪的子弹我们要300发吧,其它就不要了。
周德生连连说:”这怎么行,这不行。”
杨震东便说道:“目前你们困难,就先给你们,我们物资还算充足,但我们需要情报,以后可以给我们一些情报上的支持。”
周德生欣然同意,他们很多时候有情报,他们也吃不来,有这样一支部队帮忙,谁能拒绝啊!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扛粮的扛粮,搬弹药的搬弹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目前抗联己经西征,留守的一军二师规模并不大,其实也就比一个团人数多点,这一次夜袭收获,虽然不能解决抗联二师目前的困难,但也能做到短暂缓解,而如果仅对于周德生连这种规模的部队,那首接能吃饱了。
此次战斗,打出了特别行动队的威风和名号,也让抗联的同志看到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