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挪开视线，声音带着脆弱，“历迟宴，你一定要在今晚，跟我讨论这些吗？”
历迟宴瞳色一凝，胸腔里像是有气体在倒抽。
今晚，如果不是他刚好在，姜妍身上会发生什么？
心中萌生的假设让他心脏一痛。
他敛下眸，目光落在姜妍身上松垮的浴袍上，还有那暴露于空气中的皮肤已经泛起细小的疙瘩。
半晌过后，终是抬手将浴袍拢回她肩头。
他眉宇间只剩疼惜，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懊恼，“出去吧，早点休息。”
在他松开手的刹那，姜妍迅速拽过一旁的裙子，裹紧浴袍转身就往卧室外逃。
主卧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历迟宴独自坐在衣帽间的脚踏上，黯然低下头。
指腹轻轻摩挲着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柔软又滚烫。
这一夜，他几乎未合眼，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全是手下传来的调查情况汇告。
而脑海中反复浮现出是姜妍从姜家别墅里跑出来时，那副惊惶无助的模样。
他终是起身走向书房。
路过那道禁闭着的客卧门前，他脚步稍顿，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翻身时，床褥的窸窣声。
与此同时。
姜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考。
漫长的夜，她却毫无困意。
是谁闯进了姜家？洛微发生了什么事？历迟宴今晚说的话…一切都搅得她大脑乱作一团。
她翻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房门来到走廊，她看到书房处，通过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弱的光。
她屏住呼吸贴近。
“裴予的指纹比对加快…”
好像是历迟宴和下属通话的声音。
姜妍没有听清全部，但很确定听到了历迟宴提到了“裴予”、“指纹”。。
此时此刻，她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其实她刚刚就在猜测，闯进姜家的人，就是裴予，就像当年他从国外突然回来的那一夜。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历迟宴竟已经调查到裴予的身上了。
他为什么要查裴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为了今晚她遇袭的事情……还是其他？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逐渐泛白。
一夜没怎么睡，姜妍走出卧室时，感觉整个人头昏脑涨的。
此时餐桌上已摆好热腾的早餐。
历迟宴坐在桌边等她，浑身透着清冷疏离的气息，和昨晚那个抓着她追问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听到脚步声时，他抬眼看她，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随即又被很好地掩藏起来。
“睡得好吗？”他开口问道，声音比往常低沉沙哑了些。
姜妍摇了摇头，斟酌着该不该直接问昨晚听到的事。
最终她还是选择单刀直入：“你在查裴予？”
历迟宴手中的咖啡杯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和无奈：“你还是听到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缺乏坦诚。”姜妍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你为什么调查裴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查他的？”
历迟宴沉默了几秒，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轻放下咖啡杯，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刚刚说‘坦诚’？”
姜妍顿了下，然后点头。
历迟宴嘴角轻扯，不急不缓地开口：“那我们是基于什么关系，跟彼此讨论‘坦诚’呢？”
“合作关系。”姜妍语气认真，“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可以合作吗？我现在正式回答你，我可以！”
男人深邃的眸底悄然掠过一抹暗色，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
姜妍抿着唇，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历迟宴忽然从唇畔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却又暗含着一丝戏谑。
“既然如此，面对合作伙伴，我是只讲利益的，合作的话，姜小姐可以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说完，他单手托起下颚，犀利的目光带着几分慵懒，观察着姜妍的反应。
姜妍背脊坐得笔直，嗓音清晰：“你不是想知道姜家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勾唇：“哦？那你说来听听。”
姜妍心下思忖，也不确定历迟宴此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瓜。
见她沉默，历迟宴眸子一片晦涩，语气沉了下来：
“或者你该告诉我，那个被人从福利院收养回家的小女孩，在面对收养家庭将一切的不幸和变故，归罪在女孩身上时，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刹那间，姜妍心脏骤缩，时间仿佛停止了走动。
他刚刚…说了什么？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低醇的嗓音缓缓传入耳里，像是蛊惑的魅音，
“弟弟出事、养父去世、一夕之间破产…在承受这些的同时，她还要面对姜母无止境的虐待，她这些年来，都是怎么度过的？”
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轰炸，久久无法平静。
姜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卡在喉咙里。
历迟宴垂眸凝视，轻轻抬起她的脸，指尖划过她湿润泛红的眼尾。
他眸色骤冷，“谁准他们这么对你？”
姜妍始终掐紧的指甲用力地陷进了手肉，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听到他这句话的刹那，心底筑起的那道高墙轰然倒塌。
历迟宴停顿片刻，声音带着罕见的柔情，“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渴求爱却还要在他人面前撑起坚硬的外壳，姜妍，你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眼底掠过一抹不忍的伤痛，无声地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瞬，她浑身僵硬，像被电流击穿脊骨，又像坠入温热的潮水。
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地发颤，却又贪恋地沉溺于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夜未眠的淡淡烟草味，竟让她眼眶发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原来他都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这些年来从未跟任何人诉说过的委屈……
他竟暗中将她和姜家之间的这些秘密都挖了出来。
历迟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底的柔软击败了仅存的理智，姜妍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怀里颤抖。
连同着这么多年来从未向他人倾诉过的委屈和痛楚，在这短暂的温暖里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