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暂时将那盘“上帝难题”的棋局抛在脑后。
比起虚无缥缈的智力挑衅,他更喜欢处理看得见摸得着的麻烦。
比如,撬开“黑潮”亚洲区负责人,“凯”的嘴。
临时设置在icpo总部的最高级别审讯室内,灯光冰冷刺眼。
代号“凯”的男人,那个曾经在亚洲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枭雄,此刻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
他换上了干净的囚服,脸上的伤口也经过了处理,但那双眼睛里的桀骜和阴鸷,却丝毫未减。
他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包括总指挥官芬奇。
他只点了一个名字。
程澈。
当程澈推门走进审讯室时,凯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探究的弧度。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玩味。
“我很好奇,你背后到底站着一个怎样庞大的情报组织?cia?摩萨德?还是你们中国的国安?”
凯试图用主动进攻来掌握谈话的节奏,将程澈定义为一个庞大机器上的零件。
程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拉开椅子,在凯的对面坐下,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催眠的、极轻的声音,开始讲述一个与案件毫不相干的故事。
“凯,你还记得八岁那年的夏天吗?”
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一个闷热的午后,你偷了邻居家面包店抽屉里的五十马克,只为了买一个你渴望了很久的机器人玩具。”
程澈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段历史。
“你的父亲发现了。他没有骂你,只是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把你吊在了地下室的横梁上。
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一遍又一遍地抽打你,不是因为你偷窃,而是因为你被抓住了,因为你做得‘不完美’。”
“他还用那根带着铁扣的皮带,狠狠地砸在了你的额头上。”
程澈的目光,落在了凯用刘海刻意遮掩的额角。
“那里,至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对吗?”
“那是你内心最深处的屈辱,是你永远不想被人提起的秘密。”
“轰——”
凯的大脑仿佛被一颗炸弹引爆。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傲慢,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土崩瓦解。
他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瞪着程澈,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个被他埋藏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场景,那个伴随了他整个童年噩梦的疤痕
这个男人,这个魔鬼,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再也无法维持那份枭雄的体面,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他看着程澈的眼神,不再是探究,而是如同凡人仰望神明,充满了被审判的恐惧。
“魔鬼你是魔鬼”凯彻底放弃了抵抗,浑身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开始语无伦次地忏悔,“我说我什么都说密码在我的假牙里苏黎世的账户用的是我情妇母亲的名字那个该死的‘主教’,他藏在布拉格的一座歌剧院下面”他一边说,一边不受控制地流着泪,仿佛在向神父忏悔的罪人,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只为求解脱。
最后,他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问道:“告诉我,我的罪,能被洗清吗?”
最后,在审讯即将结束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抛出了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
“我们在中国之所以能那么顺畅,是因为有一个能量巨大的国内合伙人。”
凯的声音因为虚脱而变得微弱,但内容却让程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的代号”
“他叫‘老龟’!”
“此人手眼通天,几乎所有的保护伞和洗钱通道,都是由他提供的。”
老龟!
程澈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这个代号他太熟悉了!
这正是前世那张笼罩全国,让他追查了十几年都未能彻底根除的庞大犯罪网络——“影子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
他瞬间明白,这次的国际大案,与国内那条最艰难、最危险的主线大案,在这一刻,通过“老龟”这个名字,彻底联系起来了!
这份由程澈带回的审讯记录,通过加密通道传回国内公安部时,己是深夜。西山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几位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佬,在看完“老龟”两个字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其中一位老人拿起保温杯,手却微微颤抖,他看向屏幕上程澈的名字,喃喃自语:“我们追了这条‘老龟’五年,牺牲了三位同志这小子,捅破天了。”
片刻后,他猛地拍板:“让这小子立刻回来!不,派专机去接!这样的人才,放在外面多一天都是巨大的风险!也是我们国家的损失!”
一纸急令,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里昂。
归国的航班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程澈刚走出通道,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市局局长李建国,正满面红光地站在出口处,身后还跟着几名市局的干部,阵仗不小。
“英雄回来了!”
李局长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程澈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骄傲。
“好小子!你可真是给我们市局,给全国警察长脸了!”
在回市局的专车上,李局长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嘴巴就没合拢过。
“小程啊,你这次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部里和市里的领导都对你赞不绝口!”
程澈靠在椅背上,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内心只想回家睡个三天三夜。
李局长看着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所以,部里和市里一致决定,要给你压更重的担子!”
李局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宣布喜讯的语气,拍着程澈的肩膀,激动地说道:
“破格提拔!”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了!正式任命文件明天就到!”
支支队长?!
程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遭雷击。他的脑海里甚至没空去想“眼前发黑”这种事,而是像一台失控的计算机,瞬间弹出了无数个窗口:
【刑侦支队年度预算报告】
【关于提升全员思想政治觉悟的学习会议纪要】
【跨部门协调会邀请函 x 12】
【下周工作计划(请于今晚下班前提交)】
这些冰冷的宋体字在他脑中旋转、跳跃,最后汇成了一张他无比熟悉的图——前世icu里那台心电监护仪上,逐渐拉平的首线。
恐惧,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kpi和ppt的生理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这哪是提拔?这分明是判了无期徒刑,缓期都不带有的那种!
他离自己“躺平当咸鱼,没事破破案”的终极人生梦想,不仅没有更近一步,反而被这一纸任命,一脚踹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奈和无力。
自己仿佛被一架名为“命运”的巨型战车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冲锋,根本无法回头,更无法退场。
他己经成了这张巨大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却又至关重要的棋子。
李局长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程澈的绝望,他沉浸在自己即将拥有一位“神探”级支队长的喜悦中。
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封面的档案,递给了程澈。
“对了,小程。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回到市局,李局长将程澈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他没有先提任命的事,而是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并盖着红色“绝密”印章的档案,轻轻放在了程澈面前。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小程,”李局长的声音不再是车上的激动,而是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知道你刚回来,很累。但有件事,等不了了。”
他指了指那份档案:“新官上任三把火。而这,就是市里希望你点的第一把火,也是最难烧的一把火。”
程澈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伸出手,触碰到档案袋的瞬间,仿佛摸到了一块寒冰。
他缓缓抽出里面的文件,
档案的封面上,用黑色宋体打印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十二月九日连环杀人案”。
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