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重案一组办公室。
小刘把一份卷宗放在程澈的桌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程澈手里那两颗核桃转动的轻微声响。
“程队，城南大学城那边，出了个案子。”
程澈眼皮没动，嗯了一声。
“死者叫吴敬同，七十二岁，退休的老教授，一个人住。标准的密室，门窗从里面反锁，没有撬动痕迹，现场也干净得过分。”
小刘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力感，他们的小组围着现场转了两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法医初步结论，心源性猝死。但我们觉得不对劲，他家里太整齐了，整齐得像是有人专门打扫过。”
程澈手里的核桃停了。
他睁开眼，看向小刘。
“有什么发现？”
“没有。唯一有点怪的，是他书桌上摆着几本书，都是关于古生物化石和地质勘探的。跟他自己的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澈没说话，他重新转动起手里的核桃，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那单调的“咔啦”声。
他的脑子里，一个尘封的档案被自动调取。吴敬同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古生物”和“地质学”这两个词，却指向了“影子集团”一个己经消失了三年的外围成员。那个人，代号“土拨鼠”，专门负责为集团走私一些见不得光的古董和文物。
这案子，不简单。
“知道了。”程澈的语气很平淡，“一个老教授，有点奇怪的爱好，很正常。说不定人家准备改行，去挖恐龙蛋呢？”
小刘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程澈站起身，走到小刘旁边，拿起那份卷宗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现场照片上，那台摆在书桌角落的老式打字机上。
“这老古董，现在还能用？”
“能用，我们检查过，里面还有打了一半的稿纸，都是些学术论文的内容。”
“哦。”程澈把卷宗扔回桌上，伸了个懒腰，“那你们查查，这台打字机的墨带。看看上面的墨迹，新旧程度，还有每个字母的按压力道，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小刘一头雾水。
“程队，这这跟案子有关系吗？死因不是己经”
“没关系。”程澈打断他，重新坐回自己的老板椅里，“我就是好奇。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手劲能有多稳。去查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他挥了挥手，一副“赶紧办完我好下班”的表情。
小刘虽然满心不解，但还是拿着卷宗走了出去。他现在对程澈这种看似随意的“好奇心”，己经不敢有任何质疑。
技术科。
王刚戴着护目镜，死死盯着电子显微镜下的样本，他的呼吸都快停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给了程澈。
“程队！”王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那台打字机的墨带，有问题！天大的问题！”
程澈的办公室里，他刚给窗台上的鱼喂完食。
“说。”
“我们在墨迹里，检测到了一种生物酶残留！一种活性极高，专门用来分解特定蛋白质的生物酶！这东西，跟死者的死因，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刚的语速快得像是在扫射。
“最关键的是，这种生物酶的提取和保存技术，至少领先我们现在的主流生物实验室十年！它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玩意儿，比我们在‘衔尾蛇’信物上发现的同位素，还要不讲道理！”
程澈握着鱼食罐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影子集团”内部，一支代号为“清道夫”的秘密行动小组，专门用来处理“污染源”的标志性工具。这种生物酶，无色无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掉人体内最细微的生物证据，让谋杀看起来像是一场完美的自然死亡。
“清道夫”出动，意味着“影子集团”正在进行内部清洗。
那个老教授，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一个被组织抛弃，并且决定要清除的“隐患”。
而那枚暴露在打字机墨带上的生物酶，是一个意外。一个致命的，暴露了“清道夫”存在的意外。
程澈挂了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城市，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但在他眼里，这张繁华的幕布下，一张看不见的，正在收紧的网，己经开始显现。
他感觉到了压力。
一种必须在棋盘被清空之前，找出所有棋子的压力。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主动出击，引导他的团队，去撕开一个口子。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小刘的号码。
“小刘，让你查的打字机，有结果了。”
电话那头，小刘的声音带着兴奋和困惑。“程队！您怎么知道的？王刚他们刚查出来，说墨迹里有种很奇怪的生物酶！”
“别管那是什么酶。”程澈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现在给你一个新任务。忘了密室，忘了死因。把你们所有的人手，都给我铺出去。”
“铺铺到哪儿？”
“去查那个老教授，吴敬同，所有的人际关系。特别是那些，和他一样，对‘古生物’和‘地质学’有研究，或者有接触的人。不管是他的同事，学生，还是只是一起喝过茶的网友，一个都不要放过。”
“还有，让王刚他们，全力分析那种生物酶的成分，我要知道它的来源，它的特性，以及，它可能被用在什么地方。把这东西，当成我们唯一的线索。”
小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看似无关的“生物酶”，会成为程队眼里的唯一线索。这和他之前所有的侦查逻辑，都背道而驰。
但他没有问。
“明白！”
程澈放下电话，整个人陷进椅子里。
他知道，他己经把一枚最重要的棋子，推到了棋盘的中央。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在等待线索。
他是在逼着那只藏在暗处的“清道夫”，自己露出尾巴。
他的躺平计划，再一次，被无限期推迟了。
而这一次，他面对的，将是“影子集团”内部，最冷血，也最专业的，一群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