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顶楼，那间曾经属于李建民，如今归了程澈的办公室。
烟味散了，只剩下肃杀。
老李，现在该叫李支队了，他坐在沙发上，后背绷得像一根钢筋，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主位上，是市局的一把手，面前的烟灰缸己经堆成了坟包。
但今天，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一个从省厅空降下来，负责督导此次专案的周处长。五十岁上下，戴着金丝眼镜，一身笔挺的制服上看不到一丝褶皱，看人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份数据有误的报表。
程澈把那个装着“衔尾蛇”信物的证物袋，轻轻放在桌上。
那枚暗银色的金属片，在灯光下，不反光，像一个能吸走所有光线的小型黑洞。
“这是在失踪女大学生陈楠宿舍里发现的。”程澈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王刚的技术报告你们也看了，这东西的材质和工艺，有点意思。”
周处长推了推眼镜，拿起报告，只扫了一眼，便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哗众取宠。不过是用了某种复合材料和3d打印的变种技术，故弄玄虚罢了。程澈同志，我们是警察，办案要讲证据，不是看谁的道具更科幻。”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支队刚想开口，被一把手一个眼神按了下去。
程澈笑了，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一个苹果，自顾自地啃了起来，清脆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周处长说得对，办案要讲证据。”程澈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把另外两起案子的物证也带来了。”
他示意赵明将李文博焦尸案和啤酒厂碎尸案的物证照片投到屏幕上。那把被忽略的扳手，和那枚藏在地砖下的徽记，清晰地并列在一起。
“三起案子，三个不同的现场，三种不同的作案手法。”程澈三两口啃完苹果，将果核精准地扔进垃圾桶，“但都出现了同一个标志。周处长，您是痕迹学专家，您来解释一下，这种巧合的概率，是多少？”
周处长脸色一僵，冷声道：“流窜作案，或者模仿犯罪，可能性很多。单凭一个符号，就想把三个a级大案捆绑在一起，太草率了！你的证据链呢？”
“证据链？”程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靠在椅子上，双手一摊，摆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咸鱼姿态，“我没有证据链。我只有个比喻。”
他指了指窗外那座庞大的城市。
“咱们这座城，有看得见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也有看不见的下水道，电缆，燃气管道。平时谁也感觉不到它们存在，可一旦停水断电，整个城市就得瘫痪。”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在周处长身上，眼神里却没了半分懒散，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我们以前抓的，都是那些在高楼大厦里抢劫杀人的悍匪。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趴在下水道里，专门给这座城市‘断水断电’的‘维修工’。他们不杀人，他们只递刀，只负责把现场打扫得比您身上的制服还干净。”
“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罪恶的‘基础设施’！”
“荒谬！”周处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程澈！我不管你以前立过多大的功，办案就是办案！你这些天马行空的比喻，能写进卷宗里吗？能拿到法庭上当证据吗？你这是在拿整个江城警队的声誉开玩笑！”
办公室里，气氛剑拔弩张。
程澈却依旧靠在椅子上，他非但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暴怒的周处-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周处长，别激动。您说的没错，比喻不能当证据。”他顿了顿，拿起内线电话，按下了免提键，“所以，我给您准备了点‘硬菜’。”
电话接通，是苏晓晓的声音。
“老板，有什么吩咐？”
“晓晓，”程澈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还记得我让你监控的，那个给你发诈骗邮件的ip地址吗？对，就是那个周处长认为‘没有价值’的地址。你现在，用王刚他们那个‘天眼’系统的底层逻辑，反向追踪一下它的物理路由。我给你三十秒。”
“二十秒就够了，老板！”苏晓晓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周处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个小小的免提听筒。
“滴滴滴”
秒针走动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
不到二十秒，苏晓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骇。
“老板物理路由锁定了。它它没有指向任何民用或商用网络。它指向的，是是咱们省厅数据中心的备用服务器。”
“轰！”
周处长的脑袋，像被一颗攻城锤狠狠砸中，大脑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金丝眼镜都歪了。
省厅的备用服务器！那是他亲自负责签批的项目！
“哦，忘了告诉您，周处长。”程澈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鬼低语，冰冷而清晰，“他们那套加密技术，确实很厉害，在某些领域，可以说是‘遥遥领先’。可惜啊，他们用来藏身的‘下水道’，正好修在了您家的后院里。”
“现在，您还要跟我谈证据链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处长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看着程澈，像是在看一个真正的怪物。
一把手和李支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撼和一丝狂喜。
他们终于明白，程澈不是在办案。
他是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降维打击的方式，首接掀了对手的桌子。
“我提议。”一把手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立刻成立‘影子集团’专案组，代号‘利剑’！由部里首接指挥，江城市局全力配合！”
他看向程澈，目光灼热。
“程澈，你，来当这个副组-长！”
程澈看着眼前这烂摊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那条只想在浅水区晒太阳的咸鱼，今天，算是被彻底架在火上，全球首播烧烤了。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那枚冰冷的“衔尾蛇”信物。
既然躲不掉。
那就站起来，把这天，捅个窟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