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借借只猫？”他的声音在电话里都变了调，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对，猫。”程澈的语气不容置疑，“最好是那种毛茸茸，特别能掉毛的。哦，再帮我们准备一份外卖，黄焖鸡米饭，顶配，加两份辣，送到城西第三音乐学校门口。”
李建民那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程澈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过了许久，电话里才传来一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回答：“知道了。”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程澈和他那三个“怪胎”队员。
绑架案，出动一只猫和一份外卖去营救？
这是什么操作？行为艺术吗？
赵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他就不该让程澈搞这个什么“特别行动小组”。这哪里是破案，这分明是在挑战整个江城警队的专业底线。
半个小时后，城西废弃的第三音乐学校。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街角。程澈和他的队员们下了车。没有防弹衣，没有撞门锤，更没有荷枪实-弹的特警。
他们的全部装备，是苏晓晓带来的一架巴掌大的无人机，秦浩背着的一个装满了各种检测仪器的勘探箱，姜峰手里拎着的一个保温杯，以及程澈从隔壁派出所所长家里“借”来的一只名叫“富贵”的橘猫。此刻，“富贵”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在笼子里。
“计划都清楚了吗？”程澈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
苏晓晓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无人机‘猫叫’系统己上线，保证让里面的绑匪体验到3d环绕立体声的魔音贯耳。”
秦浩扶了扶眼镜：“我负责在外围采集环境数据，包括空气中的过敏原浓度。如果嫌疑人出现剧烈生理反应，我的设备会第一时间检测到。”
姜峰则找了个石墩坐下，拧开保温杯，呷了一口热茶：“我负责攻心。等他俩把气氛烘托到位了，就该我这个老头子出马了。”
程澈满意地点点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锋的几名外勤警察和一脸紧张的赵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行动开始。”
苏晓晓熟练地放飞了无人机。那小东西悄无声息地升空，像一只幽灵，飞到了二楼一扇破旧的窗户前。
学校的某个教室里。
钢琴老师张伟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他本来就紧张，现在更是被身上无处不在的瘙痒和接连不断的喷嚏折磨得快要疯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大小姐，身上居然带了这么多猫毛！
而被他“绑架”的周静雅，则一脸淡定地坐在一条长凳上，甚至还有点无聊。她看着自己这位涕泪横流的钢琴老师，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无比的猫叫声，突然从窗外传来。
“喵呜——喵呜——”
那叫声，又软又糯，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张伟浑身一个激灵，脸瞬间就白了。他惊恐地望向窗外：“哪来的猫？”
周静雅的眼睛却亮了：“是猫！老师，外面有猫！”
苏晓晓坐在车里，看着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嘴角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笑容。她动了动手指，无人机上的喇叭传出的猫叫声，音量瞬间调到了最大。
“喵！喵！喵呜！！！”
高分贝、立体环绕的猫叫声，如同紧箍咒一样，在张伟的脑子里疯狂轰炸。他捂着耳朵，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一寸寸地断裂。过敏反应加上精神折磨，他的心理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姜峰清了清嗓子，拿起了对讲机。苏晓晓立刻将音频切换了过去。
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通过无人机的喇叭，清晰地传进了教室。
“小张啊，我是市局的姜峰，一个快退休的老警察。”
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在和邻居家的小辈聊天。
“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就是一时糊涂，走了错路。你看你，为了五十万，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又是打喷嚏又是流眼泪的，何苦呢？”
张伟的身体僵住了。
“钱的事，总有办法解决。你还年轻，路还长。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姜峰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外面天冷，我们给你点了份热乎的黄焖鸡米饭，多加了肉和豆皮，还配了瓶可乐。就在楼下，你出来，吃口热的，暖暖身子，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黄焖鸡米饭
这五个字，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张伟那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他己经两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紧张、恐惧，再加上过敏的折磨，他此刻又冷又饿，狼狈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呐喊声：“黄焖鸡米饭！谁的黄焖鸡米饭！”
一个穿着外卖服的小哥，正一脸困惑地站在学校门口，手里提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快餐。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哇——”
张伟再也撑不住了，他扔掉手里那把用来吓唬人的水果刀，一把拉开教室的门，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哭声震天动地。
“我投降！我投降！求求你们，别让那只猫叫了！我要吃饭！我要吃黄焖鸡！”
等在外面的警察们全都看傻了。
他们预想过各种激烈的场面，枪战、对峙、搏斗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嫌犯居然是哭着喊着要吃外卖，自己跑出来的。
周静雅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笼子里的橘猫，还兴奋地跑过去逗弄了两下，然后拍了拍还在嚎啕大哭的张伟的后背，老气横秋地安慰道：“张老师，你别哭了。我回去就跟我爸说，让他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你就是太笨了，绑架都不会，下次我教你啊。”
整个营救现场，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滑稽之中。
前来支援的特警队队长王刚，带着全副武装的队员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绑匪抱着一份黄焖鸡，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人质在旁边喂猫；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宅在用奇怪的仪器扫描空气；一个染着头发的网瘾少女在玩无人机；还有一个老头儿，正悠哉地往自己的保温杯里续水。
王刚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这就是你们的营救？用猫和外卖？”他怒不可遏地冲到程澈面前，指着这混乱的场面，“你们把人质营救当成什么了？过家家吗？万一嫌犯有武器呢？万一他情绪失控伤害人质呢？你们这是严重违反行动准则！我要向市局提出正式投诉！”
面对王刚的咆哮，程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指了指吃得正香的绑匪和安然无恙的人质。
“王队，零伤亡，零财产损失，嫌犯归案，人质情绪稳定，甚至还和嫌犯达成了某种谅解。”程澈的语气波澜不惊，“结果，不好吗？”
说完，他转身对自己的队员们发号施令：“秦浩，现场证据固定一下。苏晓晓，无人机录像做好备份。姜叔，辛苦了，今天这事儿算您首功，回去我给您换上今年的新茶。”
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把王刚给点燃了。
赵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拉了拉程澈的衣角，低声说：“程澈，你你们我算是服了。老李说得对，你小子跟你这支队伍，都不是正常人。”
程澈耸了耸肩，看着自己那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怪物”队员，心里涌起一阵哭笑不得的疲惫和该死的满足感。
过程虽然离谱，但效率高得吓人。
这或许，就是通往咸鱼人生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