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小的身影地冲了过去。
她一头撞进了周从显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爹爹,你终於回来了!”
周从显低下头,看著怀里这个已经到了自己腰间的小姑娘,冰封了许久的眼眸,瞬间融化。
“芙儿”
他弯下腰,想像从前那样,轻而易举地將女儿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可手臂一用力,他才惊觉。
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般轻盈。
他的女儿,长大了。
孟时嵐也终於回过了神。
她快步上前,眼眶泛红,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
“芙儿,快下来。”
“你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缠著爹爹,爹爹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回来,水还没喝一口呢,快下来。”
她伸手,想將女儿从周从显身上拉开。
周从显却抬手,轻轻阻止了她。
“让我抱会儿吧。”
“再不抱,就真的抱不动了。”
这句话里,藏了太多错过的时光,与无法言说的遗憾。
孟时嵐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小胖喜,趁著姐姐扑向那个“陌生男人”的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碟子里最后一块桂酥,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腮帮子鼓鼓地咀嚼著,一边嚼,一边好奇地打量著那个抱著姐姐的男人。
爹爹?
这就是娘亲和姐姐口中,那个一直在很远很远地方打坏人的爹爹吗?
周从显安抚好了女儿,这才將目光,投向了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儿子。
他鬆开芙儿,缓缓蹲下身,与小胖喜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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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想像对待女儿一样,摸摸儿子的头。
“小胖喜,长这么大了。”
他看著儿子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充满了陌生与疏离,心中一阵刺痛。
他收回手,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些。
“爹爹回来了,不高兴吗?”
小胖喜用力地將嘴里的酥咽了下去,然后,他学著大人的样子,耸了耸小小的肩膀。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回来唄。”
“家里的房子多,住得下。”
孟时嵐又气又笑,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
“胡说什么呢!”
她將周从显从地上拉起来,將他引到一旁。
她的声音,瞬间压低了,带著一丝凝重。
“陛下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都说都说要准备著了。”
“还有禹州那边,萧恕的动作也愈发囂张,前几日,还借著秋狩的名义,私下调动了三千兵马,朝中弹劾他的摺子,都快堆满御书房了。
周从显静静地听著。
他看著她紧锁的眉头,看著她眼中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握著她的手,紧了紧。
那只曾执掌三军、撼动天下的手,此刻却带著一丝疲惫的嘆息。
“我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孟时嵐心底的湖泊。
“难道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吗?”
孟时嵐愣住了。
她一时语塞。
“那那该说什么?”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將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冷静的面容之下。
温柔与软弱,是她最先捨弃的东西。
周从显看著她茫然的样子,心中又疼又软。 他知道,她不是不懂,只是忘了。
他放软了语气,带著几分自嘲,又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们大婚,提我拜堂的是郭凡姐姐。”
“我连一声『夫君』都未曾听你喊过。”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九死一生,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了”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就不能说两句软乎话给我听听吗?”
“轰”的一声。
孟时嵐觉得,自己脸上的血,全都涌到了耳根。
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了。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孩子们。
“你你胡说什么!”
她的声音又急又低,带著一丝羞恼。
“孩子孩子都看著呢!”
周从显看著她这副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胸中连日来的疲惫与鬱结,仿佛都一扫而空。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而愉悦。
罢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早已將一身的鎧甲,融入了血肉。
要让她卸下来,急不得。
他顺著她刚才的话,继续说道,语气重新恢復了平静与沉稳。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外祖父和贺家大哥,都已飞鸽传书与我。”
“陛下那边,我再同你说两句话,便要即刻进宫面圣。”
孟时嵐听他转回正事,这才鬆了一口气。
可心底,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她转身,想去石桌上给他拿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可一回头,才发现,那只白玉碟子,早已空空如也。
她有些埋怨地瞪了周从显,隨即又溢出些疼惜。
“你也是,要回来,怎么也不派个人提前送个信。”
“我也好让厨房给你备些热饭热菜。”
“赶了这么久的路,怕是连一口热乎的,都没能好好吃上吧。”
絮絮叨叨的,皆是寻常夫妻间的关怀。
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能熨帖人心。
周从显看著她温柔的眉眼,看著她为自己担忧的神情,再也克制不住。
他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將她整个人,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坚实而温暖,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呀!”
不远处,芙儿看见这一幕,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隨即,她嘻嘻一笑,像个小大人一样,飞快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身旁弟弟的眼睛。
“小胖喜不许看!羞羞!”
她一边说著,一边连拖带拽地將还在状况外的小胖喜,拉回了臥房。
庭院里,只剩下相拥的两个人。
周从閒將下巴抵在她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这失而復得的温暖,铭刻心间。
“不急。”
他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篤定与安然。
“现在回来,一切都刚刚好。”
“等我从宫里回来,我们再开一坛桂酿,好好喝一杯。”
孟时嵐將脸埋在他的胸口,听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久,周从显才缓缓地鬆开了她。
临走前,他看著她微红的眼眶,与那如雨后海棠般娇艷的唇。
他俯下身。
轻轻地,在她的唇边,留下了一个克制而又滚烫的吻。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