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寧侯本就是靠著女儿才升了个侯爵。
他无权也无势,本就战战兢兢。
生怕拖了女儿的后腿。
这次的寿宴,也是想趁机提升一下章家的声望,不说给皇后娘娘长多少脸。
起码,也不能像以后那样查无此人。
周从显却將宴会闹了个人仰马翻。
后厨已经做好的饭菜,因为他一句话,菜也不敢上。
现在,他一句一力承担,就想揭过去。
万寧侯气得脸色青了又白。
他现在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周从显是陛下身边的重臣,他可以肆无忌惮,这些人看的是他万寧侯的热闹!
“周大人今日来贺寿,我章某人好酒好菜招待。”
“若是想看我家的笑话,现在看到了,一句戏言,让我家寿宴顿成狼藉!”
宋积云垂眸的瞬间,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周老夫人几乎已经气得快昏过去了。
明明是姜氏仗著现在背靠孟家,针对云儿!
现在败露,显儿却要替她背负上骂名,他这是在弃英国公府的名声不顾!
周老夫人看了眼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在这里了!
她颤著手指指著周从显,“你不是三岁小儿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说这话的后果是什么!”
周从显迎上祖母的目光,“祖母,您护著宋小姐,但是我不信任她。”
“孙儿寧愿背负骂名。”
宋积云险些咬碎一口牙。
旋即,她泪眼蒙蒙地抬起头来,“世子,我兄长之错罪有应得,我是宋家人,理应一同受罚。”
“现在我苟活一条性命,是陛下的天恩。”
“宋家之罪,积云不敢忘记,今日能陪著老夫人来参加侯府寿宴已是莫大之幸。”
“积云,还怎敢做这样的事儿!”
她的声音带著颤抖的哭音,“纵然、纵然世子不信任,积云也不会认!”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感嘆,当初宋易堂有多风光。
宋家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这般大胆。
当初就是周宋两家大婚的那日,宋家被查抄,去宋家贺喜的官员被一网打尽!
这其中不乏世家,许多牵扯不深的人家,被陛下罚没了一年俸禄就放了回来。
刚刚在看戏的时候,周世子频频看向孟家小姐。
现在又这般相护
想到这儿,有些人就变了眼色。
要知道,宋积云当年可是险些就成了周家的世子夫人
周从显这怕不是为了新欢,打压旧爱
孟时嵐没有错过宋积云眼底的得意。
相较以前,宋积云不再那么激进。
她在一步步地试探。
试探周老夫人能护到她什么地步。
也在试探,这些夫人们对她这一个宋家仅剩的孤女,是何態度。
今日之事的流言,不论是在周从显的身上,还是她的身上。
宋积云都贏了。
孟时嵐从周从显的背后走了出来。
“宋小姐是说我故意陷害你?”
她轻“呵”了一声,“前些日,我和雅兰公主在水园吃茶的时候,公主说了一句话。”
她的话语一顿,隨后扫了所有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宋积云的身上。
“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送给宋小姐倒是正好。”
“殿下说,鯤鹏展翅九万里,岂顾檐下雀喧?”
她现在是镇国公的小姐,宋积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罪臣亲眷。
陷害她?
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孟时嵐的唇角掛著嘲讽的笑意。
隨后她缓缓朝著章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见谅,今日是晚辈没有查看清楚,就让玉凝妹妹惊动了夫人。
“晚辈从不隱瞒自己的过往,也正是这份过往,才让晚辈生出了这般警惕。”
说著她又苦笑了一下,“纵然再是警惕,在长公主的春日宴上也险些丟了性命。”
对啊。
长公主的春日宴上都有人敢混进去陷害孟小姐。
更何况,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万寧侯。
宴客的后厨都是从外头请来的,更是漏洞百出。
孟小姐这般警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章老夫人的脸色缓了下,“不怪你,警惕些是对的。”
“现在这么多人,若真是出了事儿,才是罪过。”
万寧侯现在也想起了春日宴的事儿。
听说,小杨大人到现在脚都是跛的,进出都是轿子。
那杨家的小孙子,好不容易回国子监去学堂了,结果被学堂里调皮的小子一嚇,竟然当眾尿了裤子,他哭著回了家,再也不去学堂了。
章夫人看到了丈夫的脸色,刚刚当眾斥责了周从显,这会儿低头决计是拉不下脸。
她上前一步,“贤侄莫怪,上前月皇后娘娘还问祖母的寿宴筹办得如何。”
“府邸小,婶婶也是费劲了心力,想让诸位满意而归。”
“不想,这紧要关头出了岔子” 一句话,拉近了关係,也给万寧侯找回了面子。
在场的都是人精。
今儿这事儿,各有各的后台。
他们看了个热闹,但是走出这个门,谁也不能乱说。
周从显双手抱拳,“这等差池都是小事儿,就怕真的混入了不轨之人。”
他一手就將那小廝揪了起来。
“本官在京司衙门多年,这等审问的小事儿就交给晚辈了。”
“还请各位夫人,公子小姐再听上一齣戏。”
那小廝脸色煞白地被带走了。
“宋、宋小姐救、救我!”
这句话一出来。
宋积云就变了脸色。
原本本是她的决胜局面,现在却成了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她咬了咬牙,隨后眼眶通红地看向周老夫人,“是我、是我连累了小师傅”
周老夫人握住了她冰凉,却满是茧的手。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各府邸的脸面都重要,只有她可怜的云儿不重要。
宋积云看著周老夫人的反应,她放心地噤声了,不再多言。
很快审问出了结果。
只有一道汤里下了些泻药,其他的菜品都没有问题。
章府管事这才张罗著下人將菜餚上桌。
万寧侯府的宴会结束。
孟时嵐刚坐上马车,周从显就厚著脸皮钻了进来。
她冷著脸扭过了头。
“周世子走错地方了。”
周从显现在只能当个无赖赖著。
本朝孝道为先,只要周老夫人愿意护著,现在谁也拿宋积云没有法子。
“我想念芙儿了,跟你一起回去看看芙儿。”
孟时嵐转头怒目而视,“你要是敢把芙儿牵扯进来,你一辈子都別想见她!”
周从显立刻抬起双手,“芙儿也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把她牵扯进来!”
“不论任何人!就是我爹娘,都不能伤她半分!”
镇国公府的马车都已经走得老远了。
英国公府的马车还等在原地。
周老夫人,“世子怎么还没来?”
驾车的小廝咽了下口水,“回老夫人,世子坐镇国公府的马车走了”
他就说老夫人怎么还不吩咐驾车,原来是在等著世子。
周老夫人瞬间黑了脸,一口气梗在胸膛,上不去,也下不来。
宋积云立刻一脸心疼地替她顺气儿,“姑祖母,您別动气,气坏自己个儿的身子才划不来!”
好半晌周老夫人才缓过一口气。
“走!”
万寧侯府的事儿,虽然不会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但英国公府的赵氏还是知道了。
今日的宴会本应是她去的。
昨夜她染了风寒,只能让周老夫人去。
没想到,仅这一次,就出了事儿。
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宋积云,可偏偏老夫人护著,显儿自己也要娶。
宋家出事儿后,以为终於可以摆脱这门亲。
结果老夫人还是要护著!
护著便护著,现在还在万寧侯府闹出这么大的篓子!
赵氏,“显儿回来了吗?”
向妈妈,“听小廝说,去镇国公府了。”
赵氏缓了一口气。
现在姜氏孟时嵐不论是身份,还是聪慧气度,都比曾经的宋积云强太多。
老夫人护了宋积云这么久了,还不是因为她是宋家人。
老了老了,反而拎不清了。
谁还记得老夫人是曾经宋家的表小姐,只知是周家的老夫人!
现在只有显儿才是英国公府的脸面。
一个张扬跋扈的孤女,护来护去,还是一个餵不熟的白眼狼!
赵氏轻咳了两声,她的面色沉了沉。
“寻个错处,把宋积云打发出去。”
她顿了下,“送远些!”
宋积云这些年,经歷了母亲病亡,兄长斩首,宋家被抄家。
从前兄长是她的靠山。
她可以张扬,可以恣意。
现在她没有了靠山。
她將恨和怨都埋进了心底。
若是两年前她有现在的心性,她恐怕不会一头剃头挑子一头热。
也不会看不透周从显对她的宽纵,不是爱慕,而是为了接近她兄长的算计。
宋积云用了最大的代价,才真正地成长。
所以,赵氏想找她的茬儿。
她一眼就意会了赵氏的意思。
既然都不想让她好过,她就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