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任一听赵全军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眼里，赵全军这分明是缺乏社会责任感的推诿，可偏偏对方说的又全是实情。
“赵董事长，你们不是还能代工丰田汽车的海外订单吗？”
唐主任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上汽·日产合资厂都合并了两个汽车厂，我对你们稻壳·丰田合资厂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承担下这两家国营汽车厂就行。”
这话听着确实不算苛刻，可赵全军心里却像压了块千斤巨石。
他要那些年龄卡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国营厂工人干什么？
这些人大多技能单一，又习惯了按部就班的节奏，根本跟不上稻壳汽车现在的发展速度。
“唐主任，各位领导，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我我这半年过得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为了能让咱们国家的汽车工业真正站起来，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厂里的事，头发都快掉光了！”
赵全军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稻壳汽车现在都快撑不下去了，要是再接手这两家国营厂，我自己倒了没关系，可那些工人跟着我，不是明摆着一起完蛋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死死憋着不肯掉下来。
周围的领导和厂长们都沉默着，没人开口。
赵全军看着众人的神情，知道再不说服他们，这事就真的没转圜余地了。
他猛地捏紧手里的蒜瓣，狠狠一捏，蒜瓣“啪”地碎开，辛辣的汁水瞬间沾满了手指。
赵全军不等众人反应，抬手就往眼睛上擦！
辛辣的刺激感直冲眼眶，积压已久的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突然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么在肃穆的会场里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肩膀剧烈地抽动着，眼泪混着蒜汁顺着脸颊往下淌。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料到一向强硬的赵全军会突然崩溃。
坐在旁边的夏洪涛看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也跟着发酸，刚想伸手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辛辣味。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会议桌下的地板上，散落着几片白色的蒜瓣碎渣，还有几滴没干的蒜汁
夏洪涛都想低头把那些蒜瓣碎渣给捡起来了。
等下要是领导点他的名字，他也这么哭一场。
“赵董事长，没必要吧，我们知道你压力大，唉，这不是都没办法吗？”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在大会上说出来，国家不会放弃稻壳汽车。”
这赵全军都哭了。
唐主任也不好意思再逼赵全军。
毕竟国营汽车厂亏损那都是他们的事情，非要把这个责任强压在赵全军头上，也不太合适。
“唐主任，我”
“我不太好要求国家帮我，但有些人在恶意竞争，我希望国家能够立法维护市场公平。”
“哪怕立不了法，也得保证某一行业不能被某个企业垄断吧？”
赵全军用另外一只没有沾染上蒜汁的手抹了抹眼泪，但他的双眼依旧红的可怕。
这也就是赵全军体质过人，不然他没办法忍这么长时间不去冲洗眼睛。
“垄断？龙国不会允许垄断的，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至于法规法条，一定会慢慢跟上来的。”
唐主任表态了，不会让任何企业搞垄断。
“唐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讲的！”
“国家只要能让稻壳汽车艰难存活下去，那我愿意接手郑城汽车厂！”
赵全军话锋一转，一改之前拒绝合并其他汽车厂的态度。
唐主任看赵全军这么懂事，露出了个微笑，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郑城汽车厂可不在能够被合并的名单里啊！
笑容在唐主任脸上凝固，他被赵全军这一手搞得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吕方见提出了过分要求，连忙站起来。
“赵全军你这是在胡闹，你要么就选别的汽车厂合并，要么就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现场的领导们都不会同意赵全军合并郑城汽车厂。
要真的让赵全军这么搞了，岂不是一汽、二汽、广汽、南汽这些国营厂都能被合并。
国有资产一旦流失，那回头出问题就一定是大问题。
“各位领导，我这是胡闹吗？”
“我只不过是刚好想要在郑城建分厂，我也没说不给郑城汽车厂股份啊！”
“郑城汽车厂只是没有了他们的名头，但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跟稻壳汽车合并，总归比一直亏钱给国家造成负担要强吧！”
赵全军说着说着，马上又要流眼泪了。
其实郑城汽车厂亏的还挺多。
因为现在国产汽车发展的速度也比较迅猛，郑城汽车厂这种主要生产重型卡车的汽车厂根本跟不上来。
他们全年只能生产一千辆卡车。
赵全军早就听夏洪涛讲了，郑城汽车厂的郑厂长今天都去二汽四五次了，他们一直都想要抱上二汽的大腿。
奈何夏洪涛根本就不搭理他们。
“老郑，你现在不说话，想要到什么时候说？”
夏洪涛也说话了，他站起来看着后排的郑城汽车厂郑胜利厂长，想要让郑胜利表态。
“稻壳汽车是生产小轿车的，我们是生产卡车的，我们怎么跟稻壳汽车合并？”
郑胜利被夏洪涛一点，也站了起来。
现在会场里。
唐主任、吕方、夏洪涛还有郑胜利都陪着赵全军站着。
“我只要郑城汽车厂那块地和汽车厂，然后我会拿这个厂子百分之二的股份分红给老员工发钱。”
赵全军提出的办法不算什么好办法，但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能用。
“我们厂子一共有四千人，你给这么点分红，分到每个人的头上，才多少？还不够养家的。”
郑胜利肯定不愿意答应这种条件。
他这么说完，赵全军那双发红的眼睛就看着夏洪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