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一个时辰过去,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座依着山势而建的、用粗糙条石垒砌的宽大殿堂才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它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粗犷,大门敞开着,透出森严和漠然。
陈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攀爬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唯一还算干净的矿工服,抬步走了进去。
殿堂内部空旷,地面是打磨过的山石,光可鉴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清冷的味道,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殿堂最深处,一张宽大的黑木桌案后,坐着一个身着灰色布袍的中年人。
他面容普通,带着一丝长久养尊处优形成的漠然,正低头翻看着一本纸张发黄、边缘卷曲破烂的书册。
对于陈平的到来,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陈平对此习以为常。
在仙人眼中,他们这些凡人矿工,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他走到离桌案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垂在身侧,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清淅地响起。
“弟子陈平,矿场常役,前来申请管事弟子考核。”
翻书页的手指顿住了。
中年人这才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眼睛平静无波,象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上下打量了陈平一眼。
“矿场常役?”
中年管事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气力几何?”
“回禀管事,弟子气力尚可。”
陈平谨慎地回答,没有报出具体数字。
当然,他也不知晓自己的具体气力是多少……
中年管事懒得深究,也根本不在意一个常役具体有多少斤力气。
他随手将破书搁在案上,下巴朝殿堂左侧一个角落抬了抬,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东西。
陈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人形的物体,约莫一人高,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青灰色,非金非木,表面光滑。
此物没有任何五官和衣物褶皱,就象是用一块巨大的、质地奇特的岩石粗略雕琢成人形。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冰冷坚硬。
“去,用尽全力,打它一拳。胸口位置。”
中年管事指着假人。
陈平依言走了过去。
他站在这个青灰色的假人面前,比划了一下高度,位置正好在胸口。
这东西是什么材质?
打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他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但管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他无需知道原因,只需执行。
深吸一口气,缓缓调动起全身的气力。
两千多斤的力量在肌肉骨骼间奔涌,沉寂而磅礴。
在这一瞬间,许多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矿洞的黑暗、王胖子油腻的笑容、清灵草苦涩的汁液、玉佩空间里肥沃的黑土、还有……
将来某个时刻,王胖子那张肥脸在绝望中扭曲变形、被寸寸凌迟的幻象。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暴戾,猛地冲上心头!
“嗬!”
压抑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陈平右臂肌肉骤然贲起,将破旧的袖子撑得紧绷。
他没有丝毫保留,全身的力量轰出,从脚底升起,经由腰胯传递,最终凝聚在右拳之上!
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砸向那青灰色假人冰冷的胸口!
“嘭!”
沉闷巨响在空旷的殿堂中炸开。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拳头、手臂传递回来,震得陈平臂骨发麻……
他的气血一阵翻涌,脚下不由得向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形。
青灰色的假人却纹丝未动,连晃都没有晃一下,仿佛刚才那足以撼动两千斤巨石的一拳,没有击出。
陈平心中凛然,这假人的坚硬程度,远超想象。
桌案后的中年管事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踱步走了过来。
没看陈平,只是绕着假人走了半圈,停在假人背后。
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微模糊,同时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泛起一层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芒。
只见他并指如剑,在假人背部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轻轻一点。
嗡……
假人光滑的胸口位置,那片被陈平拳头击中的地方,青灰色的表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竟缓缓荡漾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紧接着,四个清淅的、由内而外透出的柔和白光构成的数字,在涟漪中心浮现出来。
一九九七!
中年管事看着那四个数字,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漠然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分对陈平的认可。
“一千九百九十七斤。不错,远超千斤门坎。你通过了。”
他走回桌案后,拉开一个抽屉,动作麻利地取出两样东西,随手丢在桌案上。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木质令牌,正面刻着“管事”二字,背面则刻着“杂役峰”三个小字。
纹路清淅,木质坚硬。
还有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
布料是细密的靛青色棉布,比矿工服厚实得多。
针脚细密,领口和袖口还滚着窄窄的藏青色边。
虽然依旧是仆役的样式,但比起陈平身上那件破烂,已是天壤之别。
“这是你的身份令牌和管事弟子服。”
中年管事指了指东西。
“自今日起,你便是杂役峰管事弟子。月俸两枚下品灵晶,于每月初五凭此令牌到峰顶库房领取。此外。”
他顿了顿,从抽屉深处又摸出一个小小的、蜡封的褐色木盒,也放在桌上。
“此乃‘牛力丸’,宗门每年发放给管事弟子一枚,能固本培元,增益气力气血。省着点用,效力尚可。”
两枚灵晶月俸!还有每年一枚能增长气力的丹药!
陈平心中猛地一跳。
这待遇,比在矿场当苦役强了何止百倍!
他强压下激动,双手躬敬地捧起令牌、衣物和那个小小的木盒。
令牌入手微沉,带着木质的温润。
衣物柔软厚实。
木盒更是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沁人心脾。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他力量带来的回报,也是他向上攀爬的基石。
“谢管事!”
陈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中年管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又从桌案上拿起一本薄薄的、用线装订的册子递了过来。
册子封面是粗糙的黄纸,上面用墨写着“管事职司录”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拿着。这是各处尚缺管事弟子的职司名录。你自己选一处去上任。”
管事重新坐回椅子里,又拿起了那本破书,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选好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