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张玄清的到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造”之中。
张玄清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亵读生命的一幕,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波动,彻底归于死寂。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端木瑛耳边炸响!
端木瑛猛地一震,手上的炁息瞬间紊乱!石台上的男子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身体剧烈扭曲,皮肤寸寸裂开,渗出碧绿色的血液,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端木瑛骇然转身,看到那张冰封的脸庞,瞳孔骤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但随即,那恐惧又被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所取代!
“你你又来了!”她尖声叫道,声音嘶哑,“来看我的成果吗?你看!我就要成功了!我能创造更强大的生命!我证明了我是对的!”
张玄清没有看那即将崩溃的“实验品”,他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落在端木瑛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上。
“端木瑛。”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最终的决绝,“我给过你机会。”
端木瑛身体一颤,但依旧倔强地昂起头:“我不需要你的机会!我的道,我自己走!你凭什么来评判我?!”
张玄清缓缓摇头,眼中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曾因旧识而存在的复杂情绪,彻底消散。
“冥顽不灵。”他淡淡说道。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
端木瑛心中一寒,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的杀意,她尖叫着,将体内所有的“双全手”炁息疯狂催动,双手碧光大盛,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张玄清扑来!她要拼死一搏!她要证明自己!
然而,她的攻击,在张玄清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张玄清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他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轻轻点出。
没有光芒,没有声势。
但端木瑛扑来的身影,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猛地停滞在半空!她周身那狂暴的碧绿色炁息,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凝固、瓦解、消散!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绝对的力量,从根源上抹除!
“不不可能”端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我的双全手怎么会”
张玄清看着她,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一个即将消散的泡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很淡,却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无奈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既然不知悔改”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淅地宣判了最终的结局。
“那便,来世再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
端木瑛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飘散在空气中。她脸上的疯狂、不甘、恐惧,也一同凝固、消散。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只有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湮灭。
张玄清,以最绝对、最彻底的方式,清理了门户。
几息之后,端木瑛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已消失。院落中,只剩下那个石台上,已然失去生命气息、形态诡异的男子尸体,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尘埃气息。
张玄清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他看了一眼这如同魔窟般的院落,又望了望济世堂主楼的方向。
然后,他转身,离去。
白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济世堂上空,那萦绕不散的诡异气息,随着端木瑛的湮灭,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而“张玄清清理门户,湮灭端木瑛”的消息,也必将以更快的速度,震撼整个异人界。
他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诉世人,触碰底线、堕入魔道者,无论身份为何,有何苦衷,都将迎来最终的审判。
江湖的血,似乎永远也流不尽。
端木瑛连同她那被扭曲的“双全手”实验场,最终化为了尘埃,消散在济世堂那充满药香与血腥的夜色中。张玄清离去时,没有回头,白色的身影融入黑暗,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沾染在道袍上的枯叶。
然而,这一次的“清理门户”,却在他那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不同于以往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冰冷而深邃的涟漪。
他并未返回龙虎山,而是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孤峰绝顶,任由凛冽的山风撕扯着衣袍,如同雕塑般静立。脚下云海翻腾,变幻莫测,一如这纷乱喧嚣的江湖。
端木瑛临死前那疯狂、不甘、乃至扭曲的“骄傲”眼神,与王子仲执着于“超越”而最终道心崩溃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浮现。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因“通天箓”而家破人亡、受尽酷刑惨死的郑子布;因莫名卷入“八奇技”纷争而宁死不归、牵连师门的张怀义;因觊觎这些奇技而前仆后继、变得比魔道更甚的所谓“正道”人士;崐仑、流云乃至更多湮灭在贪婪与杀戮中的门派
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现实,如同冰冷的链条,在他绝对理性的思维中,被清淅地串联起来。
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那神秘的——八奇技。
风后奇门,拘灵遣将,神机百炼,六库仙贼,通天箓,双全手,大罗洞观,炁体源流这八种据说蕴含天地至理、直指大道本源的奇术,自“三十六贼”结义之后现世以来,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搅乱了整个异人界。
它们带来了力量,无与伦比、令人疯狂的力量。
但随之而来的,是什么?
是无穷无尽的争夺、杀戮、背叛、阴谋、惨剧!
张玄清闭上眼,意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开始冷静地回溯、剖析:
郑子布与通天箓:若非身怀此奇技,他或许仍是上清派那个潇洒不羁的天才弟子,纵有风波,也不至于引来灭门之祸,自身更不会落得自绝断魂崖的凄惨下场。通天箓予他制符之便,却也成了催命符。
王子仲与双全手:若非执着于悟得此技以“超越”马符咒,他或许不会陷入心魔,不会与端木瑛产生那致命的交集,更不会在疯狂中偷袭而被反杀。双全手予他造化之能,却也扭曲了他的道心,最终引火烧身。
端木瑛与双全手:若非得到并沉迷于此技,她本可安稳执掌济世堂,行医济世,保全清誉。双全手予她探索生命奥秘的可能,却也让她堕入魔道,亵读生命,最终形神俱灭。
风天养与拘灵遣将:若非身负此技,岂会遭王家觊觎、囚禁、酷刑逼供?拘灵遣将予他驾驭精灵之权,却也让他沦为阶下囚,受尽屈辱。
张怀义与炁体源流(推测):若非卷入这奇技旋涡,他何须叛出师门,隐姓埋名,让师兄弟担忧,让师门蒙羞?
还有那些因觊觎奇技而复灭的门派,因贪婪而丧失人性的“正道”人士
八奇技,就象是一个个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并非希望,而是人性中最深沉的贪婪、嫉妒、恐惧与毁灭欲!
它们放大了人心的欲望,扭曲了道的本质。
修行之人,本当修身养性,体悟天道,循序渐进。而这八奇技,却如同捷径,让人一步登天,拥有了远超自身心性所能驾驭的力量。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当力量来得太过容易,当诱惑巨大到足以颠复秩序时,又有几人能保持本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奇技者,成为众矢之的,招来杀身之祸。觊觎奇技者,则化作嗜血豺狼,行尽卑劣之事。整个异人界的生态,因此而彻底崩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被这八种奇技催化到了极致。
张玄清缓缓睁开眼,冰封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明悟般的冷光。
他之前一直认为,乱世的根源在于人心的贪婪与险恶,在于规则的崩坏。他下山“荡魔”,便是要以杀止杀,以绝对的力量重新订立规则,肃清那些行事酷烈、堕落魔道之辈。
但如今,他隐隐察觉到,或许自己找错了方向,或者说不完全。
这八奇技本身,或许才是滋养贪婪、催化罪恶、颠复规则的最大“魔障”!
它们的存在,就象是在一堆干柴旁放置了八个巨大的火种。只要火种还在,无论他如何扑灭已经燃起的火焰,总有新的火星会因各种原因(传承、意外、野心)迸溅出来,再次引燃滔天大火!
他张玄清可以杀光一批又一批因奇技而疯狂的贪婪之徒,可以灭掉一个又一个因此而堕落的门派。但只要八奇技的传承还在世间流传,只要那足以令人疯狂的力量诱惑还存在,类似的悲剧就会如同轮回般,不断重演!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今日是端木瑛,明日可能是李玄清,后日可能是王玄清
除非,从根源上,彻底掐断这祸乱的源头!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如同破开冰层的利剑,在他心中清淅起来:
毁灭八奇技。
不是封印,不是隐藏,而是彻彻底底地,将它们从这个世界抹去!让这些不该存于世间的、扭曲规则、蛊惑人心的“禁忌之力”,永远消失!
让异人界,回归到没有这些“捷径”与“魔障”的时代。让修行,回归到锤炼己身、感悟天道的正途。让力量的获取,重新变得艰难而珍贵,从而让人学会敬畏与克制。
这或许是一场更加艰难、更加酷烈、甚至可能被视为“逆天”的行径。因为八奇技的传承者,或许并非全是恶徒,如郑子布、王子仲,他们最初或许并无大恶。而觊觎者更是数不胜数,牵涉甚广。
毁灭它们,意味着要与所有知晓、觊觎、乃至拥有奇技传承的势力为敌!意味着要亲手掐灭可能存在的、通往更高境界的“道途”!意味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阻力与骂名!
但,张玄清的心,没有一丝尤豫。
在他看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这八奇技如同毒瘤般不断滋生罪恶,让江湖永无宁日,不如行此雷霆手段,一劳永逸!即便背负千古骂名,即便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他的道,是肃清,是秩序。而肃清这污浊世道最彻底的方式,便是铲除滋生污浊的土壤本身!
“八奇技”张玄清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口中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斩断因果般的决意,“不该存于世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投向了远方。
通天箓的传承,是否还有残馀?拘灵遣将,王家是否还有备份或其他知情者?神机百炼、六库仙贼、大罗洞观、炁体源流它们又流落何方?风后奇门,又在谁人手中?
一条更加漫长、更加血腥、直指本源的道路,在他面前缓缓铺开。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某个具体的人或门派。
而是这祸乱之源——八奇技本身!
他要将这八颗毒瘤,连同其可能存在的所有传承、记载、乃至知晓其内核奥秘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山风呼啸,卷起他白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孤峰之上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寂,却也愈发坚定,如同即将斩断一切枷锁的利剑。
荡魔之路,进入了新的阶段。
从铲除魔行,到毁灭魔根!
江湖的天,或许将因他这惊世骇俗的决断,而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彻底的重塑。而这条路上的血与火,必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