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俊朗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痛苦、愤怒与疯狂而扭曲,双眼赤红如血,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但他依然挺直了脊梁,如同风中残烛,却燃烧着最后的、毁灭性的光芒。
他的双手,已然不见符纸。取而代之的,是他以自身精血为墨,以虚空为符纸,凌空勾勒出的、一道道闪铄着各色光芒、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玄奥符文!
通天箓!这便是八奇技之一,符录之道的极致——虚空画符,言出法随!
“来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畜生!!”郑子布嘶声咆哮,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不是想要‘通天箓’吗?来拿啊!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他双手疾舞,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
“雷帝招来!” 一声厉喝,一道粗如儿臂的紫色狂雷凭空出现,如同雷神之鞭,狠狠抽向人群最密集之处!
“快散开!”有人惊恐大叫。
轰隆——!
雷光炸裂,电蛇乱窜!瞬间又有七八人躲闪不及,被电成焦尸,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风啸九天!” 郑子布毫不停歇,双手一引,崖顶的罡风瞬间化作无数道锋利无比的无形风刃,如同风暴般席卷向另一侧!
嗤嗤嗤——!
惨叫声此起彼伏,风刃过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冰封万里!” 极寒之气以他为中心爆发,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寒气刺骨,几个冲得太前的家伙瞬间被冻成冰雕,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生机断绝!
“火雨流星!” 天空仿佛被点燃,无数拳头大小的火球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大片局域化为火海!
郑子布状若疯魔,将通天箓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各种属性的强大符法信手拈来,几乎毫无间隔!他不再考虑消耗,不再顾及后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害得他家破人亡、师门复灭的畜生!
一时间,断魂崖顶化作了真正的修罗场!符文闪耀,元素暴乱,惨叫声、爆炸声、术法碰撞声不绝于耳!郑子布凭借一己之力,竟然硬生生挡住了数百人的围攻,并且造成了惊人的杀伤!
“魔头!休得猖狂!”一名流云剑派的长老目眦欲裂,挺剑而上,剑光如流云缥缈,试图近身。
“画地为牢!”郑子布看都不看,凌空一指!那长老脚下瞬间出现一个金色的光圈,无数符文锁链凭空出现,将他死死捆住!
“金戈铁马!”紧接着,郑子布虚空一划,金光凝聚成无数刀枪剑戟的虚影,如同千军万马冲锋,瞬间将那长老连同他周围的几人淹没!惨叫声中,几人被金光撕成了碎片!
又一名崐仑派馀孽施展出凌厉的剑气,如长虹贯日!
“移山填海!”郑子布双手虚按,地面剧烈震动,一面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住剑气,同时土墙崩裂,化作无数巨石砸向对方!
通天箓的玄妙,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几乎无视了传统符录需要准备、需要载体、需要念咒的局限,心念一动,符法自成!攻防一体,变化万千!
然而,郑子布再强,也终究是人。他先是遭受家破人亡的巨大打击,心神受创,此刻又是在燃烧生命本源强行催动通天箓,面对数百名高手的车轮战、以及各种阴毒暗算,他的消耗是极其恐怖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挥动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斗,虚空勾勒的符文光芒也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他身上又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快撑不住了!”
“大家一起上!耗死他!”
“通天箓是我的!”
围攻者们也看出了郑子布的颓势,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疯狂了!通天箓展现出的恐怖威力,让他们彻底红了眼!贪婪压过了恐惧!只要得到它,就能拥有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
攻击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各种飞剑、暗器、毒雾、诅咒、阵法从四面八方袭来!郑子布周身的防御符光不断明灭,摇摇欲坠。
“呃!” 一柄淬毒的飞刀穿透了符光防御,狠狠扎进了郑子布的后肩!剧毒瞬间蔓延,让他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紧接着,一道阴损的诅咒之力如同毒蛇般钻入他体内,疯狂侵蚀他的经脉!
郑子布一个跟跄,喷出一口黑血,眼神开始涣散。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凭借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
“为了爹娘为了师尊为了师兄弟”他心中疯狂呐喊,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
“万符朝宗!!”
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猛地向天一举!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成百上千道各式各样的符录虚影凭空出现!火焰、寒冰、雷霆、狂风、巨石、金戈无数种符法力量被强行压缩、凝聚,然后轰然爆发!!!
轰隆隆隆——!!!
一场前所未有的、复盖了整个崖顶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靠得最近的数十人直接撕碎、汽化!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吐血倒飞,筋断骨折!
这一击,几乎抽干了郑子布所有的生命力和炁!
风暴过后,断魂崖顶一片狼借,尸横遍野,幸存者不足百人,且个个带伤,心有馀悸地看着中央那个依旧站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骇然与后怕。
郑子布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他身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连站立都几乎无法维持。他知道,自己的路,走到头了。
他看着周围那些惊魂未定、却依旧虎视眈眈的敌人,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角扯出一个惨烈而嘲讽的笑容。
“呵呵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恨意,“你们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通天箓”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看到了遥远的故乡,看到了亲人温暖的笑脸,看到了师门熟悉的景象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手,不是攻击敌人,而是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他宁愿形神俱灭,也绝不让通天箓落入这群畜生之手!
“不好!快阻止他!”有人惊呼!
但已经晚了。
啪!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郑子布的手掌软软垂下,眼中的神采彻底熄灭。他挺立了片刻,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埃。
至死,他都没有闭上那双充满血丝、饱含怨恨的眼睛。
断魂崖顶,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呼啸的山风,吹拂着浓重的血腥,仿佛在为一曲英雄的悲歌,奏响最后的挽章。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哄抢!
幸存者们如同饿狼扑食般冲上前,争夺郑子布的尸体,试图从他身上找到通天箓的秘籍或线索!
一场更加丑陋、更加血腥的内斗,在这刚刚结束惨烈大战的断魂崖上,再次上演
而郑子布,这位符录奇才,上清派的骄傲,最终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尸骨无存。他的悲剧,是这乱世之中,理想与热血被残酷现实碾碎的缩影,也是那些披着“正道”外衣,行径却比魔道更甚的贪婪之徒,永远无法洗刷的罪孽。
江湖的血,依旧在流。而这血海深仇,终将有人来清算。
数日后,断魂崖。
曾经人声鼎沸、杀声震天的崖顶,如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山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糊气味,也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无数怨魂哀嚎般的阴冷死气。
崖顶的地面,被干涸的暗红色血液浸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色泽。破碎的兵刃、焦黑的尸块、冻结的冰雕、以及被某种巨力撕裂的残肢断臂,杂乱地散布在各处,无声地诉说着数日前那场战斗的惨烈与残酷。几处地面甚至出现了巨大的坑洞和龟裂,显然是被极强的能量冲击所致。
在这片狼借的中央,一具尸体格外引人注目。
他仰面倒地,衣衫几乎成了破布条,被凝固的暗红色血痂紧紧粘在身上。身上布满了各种恐怖的伤口,刀剑伤、灼烧伤、冻伤、腐蚀伤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他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僵硬,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角残留着两道已经发黑的血泪痕迹。天灵盖处,有一个清淅的掌印,骨骼碎裂,那是自绝的痕迹。
正是郑子布。
他的尸体周围,景象更为骇人。横七竖八倒着更多尸体,死状各异,但明显不是死于郑子布那狂暴的符法,而是死于彼此之间的厮杀!有人被从背后捅穿,有人被利器砍掉了半个脑袋,有人互相扭打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至死都没有分开仿佛在郑子布死后,这里又爆发了一场更加疯狂、更加丑陋的内斗。
整个断魂崖顶,宛如一座被遗弃的、堆满了贪婪与背叛尸骨的巨大坟场。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崖顶边缘。
正是张玄清。
他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面容冰封,眼神淡漠地扫过眼前的惨状。即便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张玄清,在看到郑子布那死不暝目的惨状,以及周围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时,他那冰封的眼眸深处,也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并非怜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对人性之恶的冰冷确认,以及一丝物伤其类的极淡涟漪。同为“三十六贼”相关之人,郑子布的下场,何其凄惨。
他没有立刻靠近郑子布的尸体,而是缓缓踱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勘察着现场的每一处细节。
他看到了被雷霆劈出的焦坑,看到了被风刃切割的痕迹,看到了冻结的冰层和燃烧过的土地这些都是通天箓威力留下的印记,狂暴而混乱,显示出施术者临死前的绝望与疯狂。
他也看到了那些死于内斗的尸体,看到了他们脸上凝固的贪婪、惊愕、背叛与痛苦。这些痕迹,无声地揭示着郑子布死后,那群“讨逆者”为了争夺可能存在的“通天箓”秘籍或线索,是如何迫不及待地自相残杀,将人性的丑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玄清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弧度。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这就是他们口中替天行道的“正义”?与禽兽何异?甚至,比禽兽还不如。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郑子布的尸体前。
他低头,静静地看着那张扭曲而年轻的脸庞,看着那圆睁的、充满了无尽怨恨与不甘的眼睛。他能够想象,郑子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与绝望。家破人亡,师门复灭,被天下追杀,最终被迫在这绝地,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甚至连死后的安宁都无法得到。
沉默了片刻,张玄清缓缓蹲下身。他没有去触碰尸体,而是伸出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一点柔和而虚幻的乳白色光芒再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