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为契,以身为证!无视世俗礼法,打破门户之别!
他用最惊世骇俗的方式,将自己与唐门、与卢慧中、与这趟必死的“明杀”行动,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再无退路!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
紧接着,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哗然!
“天师和慧中?!”
“这这算什么?!”
卢慧中更是羞愤欲绝。
唐炳文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那张冷硬的脸庞上,表情极其复杂地变幻着。
惊愕、愠怒、难以置信、荒谬感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种深沉的、如同凝视深渊般的审视。
他死死地盯着张玄清,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他看到了张玄清眼中的决然,看到了那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添加此行的意志,更看到了那“十去十归”的宣言背后,所蕴含的、或许连他自身都未完全掌控的恐怖力量与难以预测的变量!
他沉默着。
祠堂内所有的喧哗,在他冰冷的沉默下,渐渐平息。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长明灯火焰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唐炳文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是震怒驱逐?是无可奈何的接受?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唐炳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静与决断。
他不再看张玄清,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堂下那十位,不,此刻应该是十一位的身影。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唐家仁、唐同壁、李鼎、高英才、杜佛嵩、许新、董昌、杨烈、王离最后,他的目光回到张玄清身上。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没有多馀的言语。
唐炳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咀嚼这个字的分量,然后继续道:
“那张玄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你就跟着众人,一同前去。”
祠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唐门门主,竟然真的应允了?!以一种如此离经叛道的方式?!
唐炳文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律,烙印在张玄清的灵魂深处: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这简单的四个字,从唐炳文口中说出,在这“十不存一”的必死之局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讽刺,却又蕴含着一种极其沉重、极其复杂的嘱托!
张玄清迎着唐炳文的目光,郑重地、深深地一揖到底!没有言语,但那份决绝与承诺,尽在这一拜之中!
祠堂内,一片死寂。
悲壮肃穆的气氛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更加难以预测的激流!
十一位赴死者的身影,在摇曳的灯火下,被拉得更长。
张玄清的添加,如同投入这潭死水中的一颗巨石,必将激起滔天巨浪!
那“十去十归”的狂言,究竟是痴人说梦,还是命运转折的契机?
破晓的第一缕微光,艰难地穿透祠堂高窗的缝隙,冰冷地洒在那些尚未写完、却已被墨汁污损的家书之上,也洒在了这十一道即将踏入血色风暴的身影肩头。
唐门十人,已成十一人。
绵山。深秋。
层峦叠嶂,万壑千岩。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泥土、腐叶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被刻意压抑的铁锈与硝烟混合的肃杀气息。
一支沉默的、如同融入山影的队伍,正沿着最险峻、最隐蔽的兽径,向着绵山深处潜行。
十一道身影,正是唐门死士与那惊世骇俗添加的道门天骄——张玄清。
他们如同鬼魅,行进间悄无声息,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落脚都避开了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每一次呼吸都压得极低,仿佛与这肃杀的山林融为一体。
为首的唐家仁依旧拄着竹杖,步伐看似缓慢蹒跚,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引领队伍避开最危险的局域,那双微眯的老眼偶尔睁开一线,精光乍现,洞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陷阱与暗哨气息。
李鼎魁悟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灵活,背负的蛾眉刺被厚布包裹,敛去了凶戾的寒光。
高英才如同真正的影子,紧贴着一棵巨树的阴影移动,指尖几枚淬毒的钢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
许新脸色依旧有些紧绷,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紧跟在杜佛嵩身后,学习着老手如何在复杂地形中隐匿踪迹。
杨烈嘴角的冷笑收敛了,代之以一种毒蛇锁定猎物般的专注。
王离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仿佛只是队伍移动时带起的一阵微风。
张玄清的道袍下摆已被山石荆棘划破多处,但他步履沉稳,眼神清亮,周身隐隐流转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柔和气韵,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温润的山石。
压抑!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一步步踏入比壑山忍众精心布置的死亡巢穴。
每一步,都可能触发致命的机关;每一次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暗处淬毒的冷箭。
那“明杀”的宣言,此刻化作沉甸甸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却也更点燃了那不死不休的决绝之火!
队伍在一处被巨大山岩和茂密枯藤屏蔽的天然凹地短暂停下休整。
此地视野相对开阔,能隐约窥见下方一片相对平坦、被密林环绕的谷地轮廓,而空气中那股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似乎也浓重了几分。
唐家仁那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投向身边那位面容清秀、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唐明夷。
他没有言语,只是用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竹杖,极其轻微地、朝着下方谷地的方向点了点。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命令。
唐明夷心领神会。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所有翻涌的情绪,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她手中最精密的机关零件般冰冷、专注。她迅速解下一直背在身后的一个特制革囊,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打开。
革囊内,并非寻常暗器兵刃,而是七只通体漆黑如墨、唯有眼珠闪铄着诡异红光的乌鸦!
这些乌鸦体型比寻常同类略大,羽毛油亮,闪铄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显然经过特殊的喂养与训练。
它们安静地待在囊中,一动不动,唯有那猩红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转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灵性与死寂。
唐明夷口中发出几声极其细微、如同虫鸣般的奇特哨音。
哨音一起,七只黑鸦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振翅腾空!
它们飞行的姿态也异常诡异,翅膀扇动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七片被风吹起的黑色枯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上方浓密交错的枯枝与灰暗的天幕背景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便是唐明夷的独门绝技——“墨羽听风”!以秘法驯养、改造的异种乌鸦为耳目,其视野所及、声音所闻,皆能通过某种玄妙的机关术与饲主心神相连,如同在战场上空布下了一张无形的侦察巨网!
比任何人力探哨都更隐蔽,更全面,也更致命!
凹地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唐明夷。只见她盘膝坐下,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双手十指以一种极其复杂、快速而细微的频率在膝盖上轻轻弹动着,如同在拨动无形的琴弦。
随着她指尖的每一次颤动,她眉心处似乎都有一道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流光闪过。此刻,她的心神已彻底与那七只翱翔在死亡巢穴上空的“墨羽”相连!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山风似乎更急了,卷起的枯叶拍打在岩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突然!
一直闭目凝神、如同雕塑般的唐明夷,身体猛地一颤!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原本锐利冰冷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极度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指尖的弹动频率陡然加快,显示出心神的剧烈波动!
“大老爷!” 唐明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猛地看向唐家仁,语速极快,“找到了!比壑山的杂碎!他们藏在前方三里,那片背靠断崖、有溪流穿过的密林里!人数…超过三十!气息驳杂,有忍者的阴冷,也有…军队的煞气!错不了,就是那支东瀛部队!”
这消息让众人精神一振,杀意瞬间升腾!目标确认!
然而,唐明夷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冰水,让所有人瞬间石化:
“但是…” 她急促地喘息了一下,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仿佛通过乌鸦的视野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他们…他们在打!就在现在!”
她的声音充满了荒谬感与极度的震惊:
“那支东瀛部队…正在和另一伙人…激烈交战!”
“什么?!”
“另一伙人?谁?!”
“这个时候?在比壑山的老巢?!”
凹地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疑之声!
连唐家仁那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眉头也第一次深深皱起!
张玄清眼神一凝,若有所思。李鼎握紧了背后的蛾眉刺柄,虬髯因惊怒而微微抖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们精心准备的突袭计划!
“看清楚!是什么人?!” 唐家仁的声音低沉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