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雷德温船队的蓝白船帆在多恩海的晨光中舒展时,船队的葡萄纹章被海风拂得猎猎作响。自石阶列岛剿灭里斯奴隶船后,船队沿着风暴地的海岸线向北航行,咸涩的海风里渐渐褪去了多恩的燥热,多了几分风怒角特有的凛冽。
最先抵达的是伊斯蒙岛。这座盘踞在破船湾以南的岛屿不大,淡绿色的海岸在线,绿石堡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淅一伊斯蒙家族的淡绿底色深绿海龟纹章悬在堡门上方,象一块浸在海水中的翡翠。
戴蒙刚骑着贪食者落在码头,伊斯蒙伯爵就带着长子迎了上来,老领主穿着件绣满海龟图案的灰袍,手里攥着一卷羊皮纸,脸色比海雾还沉:“殿下,您要的人,我都绑来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码头的木桩上拴着五个穿皮甲的汉子,个个垂头丧气,其中两个胸前还别着伊斯蒙家的附庸领主纹章。
“这些人胆大包天,竞敢瞒着我跟里斯人做奴隶买卖,”伊斯蒙伯爵的长子上前一步,手里的马鞭指着最年长的汉子,“尤其是他,霍普顿家的小领主,去年还跟我谎称船队遇了风暴,实则是去狭海对岸送货”。”
伊斯蒙伯爵看着人被带走,这才长舒一口气,并让人往船上搬运物资。
船队继续向西,次日清晨抵达雾林城附近。
这座坐落在风怒角雨林南部的城堡被茂密的树林环绕,灰底白猫头鹰纹章的旗帜在门楼顶端飘扬,城墙上的卫兵见了贪食者的黑影,立刻吹起号角。
梅泰林伯爵亲自站在城门下,黑袍上沾着些新鲜的木屑,手里还握着柄沾血的匕首:“殿下,涉嫌贩卖人口的人,我已经处置了。”
他指向堡内的广场,那里的绞架上挂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的衣袍上绣着梅泰林家的旁支纹章,“这是我的亲叔叔,他不仅自己参与,还教唆其他领主,我没留馀地。”
戴蒙走进广场,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梅泰林伯爵的幼子躲在母亲身后,手里攥着个猫头鹰木雕,眼神里满是怯意。
盖蕊看着孩子,轻声对梅泰林伯爵道:“处置了恶人是好,只是别让孩子见这些,免得留下阴影。”
梅泰林伯爵愣了愣,随即让侍女把幼子带走,又让人给船队送来新鲜的水果和淡水,语气里满是感激:“殿下和公主心善,我记在心里。”
沿途也并非所有领主都这般配合。行至一处无名小领主的封地时,那领主不仅拒绝交出人,还召集私兵试图阻拦,箭雨甚至擦过贪食者的鳞片。
几日后,船队终于抵达石盔城。这座史文家族的族堡坐落在多恩海北岸的风怒角,黑白两色石头砌成的了望塔直插云宵,扼守着史莱恩河的河口,堡顶的黑白天鹅纹章在风中舒展,透着边疆地贵族特有的威严。
戴蒙骑着贪食者落在码头时,心里还憋着股劲一乔汉娜的叔叔,石盔城的史文伯爵,竟能狠心将侄女“卖”给奴隶贩子,他本想当面质问,可刚落地,就被一群穿天鹅纹章礼服的人围了上来,远处的城堡上还挂着几个无头尸体,应该就是这位前几日派人送来的那些贩卖人口罪犯的头颅的主人。
“戴蒙殿下!盖蕊公主!一路辛苦!”为首的史文伯爵穿着件黑白相间的锦袍,胸前的天鹅纹章用银线绣成,手里捧着个银质酒杯,“我已备好了宴席,有刚从史莱恩河捞的鲜鱼,还有风怒角的野鹿肉,您一定要尝尝!”
他身后的家眷们也纷纷上前,有的递水果,有的送织物,连乔汉娜的堂妹都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姐姐回来就好,妈妈和我给你专门留了件新做的天鹅绒裙子”,热情得让乔汉娜都忘了来意,愣在原地。
戴蒙本想开口质问,却被史文伯爵推着往堡内走。
石盔城的庭院里摆满了宴席,长桌上的烤鹿肉冒着热气,麦酒桶被撬开,琥珀色的酒液流进银杯,吟游诗人在角落弹着鲁特琴,歌声混着笑声,热闹得象过节。
史文伯爵不停地给戴蒙敬酒,说着石盔城的历史,从安达尔人入侵时的史莱恩河之战,到第二次多恩战争时奥里斯·拜拉席恩在此击溃多恩人,就算提及之前送来那些贩卖人口的罪犯的头颅,都绝口不提乔汉娜被掳的事。
乔汉娜坐在席间,看着眼前的热闹,看着叔叔脸上的笑容,几次想开口,都被堂妹用水果堵住话头,连梅莎丽亚递来的眼神都让她尤豫—一这氛围,实在让人没法兴师问罪。
晚宴直到深夜才散。戴蒙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史莱恩河的流水声,总觉得这热情背后藏着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盖蕊和梅莎丽亚熟练地过来,“潜入”戴蒙的房间,不过今日的异样,就连单纯的盖蕊都皱着眉:“这史文领主太热情了,热情得不正常,乔汉娜都被他绕晕了。”梅莎丽亚也点头表示:“我问乔汉娜的堂妹,她只说“父亲很疼姐姐”,其他的都不肯说。”
等到次日清晨,船队准备正式启程沿路回归航线,前往风息堡。
不过,当戴蒙刚翻上贪食者的龙背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乔汉娜骑着一匹白马,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冲破卫兵的阻拦,朝着码头奔来。
“殿下!还请等等我!”她刚翻身下马,就跟跄着扑向戴蒙,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肩膀剧烈颤斗。这位坚强的少女是自戴蒙他们那日救下她后,第一次看见她哭泣。
跟她这几日已经培养出感情的梅莎丽亚连忙上前,想递手帕,却被乔汉娜躲开;
盖蕊也从梦火背上下来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你叔叔欺负你了?”
乔汉娜只是摇头,哭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出真相:“我————我昨晚从堂妹嘴里问出来了————一开始家里以为我葬身海难,后来里斯人送来我的亲笔信,但是叔叔他——他根本没打算赎我,还跟堂妹他们说,我失踪了,正好省了一笔嫁妆————”
戴蒙抱着少女颤斗的身体,右肩的三头龙烙印微微发烫,心里涌起一股怒意—一原来那满场的热情,不过是掩盖冷漠的幌子。
他拍着乔汉娜的背,看着这位怀中未来的“黑天鹅”,声音温和而沉稳:“别哭了,以后跟着我们,没人再敢欺负你。”
盖蕊也是叹了口气,拉过梅莎丽亚的手:“小梅,带汉娜去马车上休息吧,给她换身我的衣服。从今天起,她就也是我的侍女,跟着我们走。”
乔汉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戴蒙和盖蕊,嘴唇动了动,想说谢谢,却又哽咽着说不出话。
于是盖蕊又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帮她擦去眼泪:“别怕,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贪食者发出一声低鸣,象是在安慰。戴蒙勒转龙首,看向石盔城的方向—黑白了望塔依旧矗立,可那曾经像征威严的天鹅纹章,此刻在他眼里,却多了几分虚伪的冷意。
船队缓缓驶离码头,史文伯爵带着家眷还在堡门口挥手,笑容依旧热情,却没人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凉薄。
风怒角的风卷起乔汉娜的裙摆,少女坐在马车上,看着石盔城渐渐缩小,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却不再是绝望的哭,而是卸下重担后的释然。
戴蒙骑着贪食者飞在船队上空,望着前方风息堡的方向,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一去风息堡正式审判那些贩卖人口的领主,安抚像乔汉娜这样的受害者,还有即将到来的君临局势,每一件都不能懈迨。
阳光洒在多恩海的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船队的蓝白帆影在海面上延伸,象一条通往正义与希望的路,而乔汉娜这只“黑天鹅”的添加,也让这支队伍,多了一份需要守护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