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原比武大会的最后一日,连风都带着躁动的甜香。
晨光褪去后,正午的太阳把白色大理石看台晒得发烫,金玫瑰旗帜在主看台顶端猎猎作响,比前几日更密集的人群挤在草坡与看台上,手里攥着麦饼或葡萄酒,目光频频望向主看台戴蒙自清晨起便未露面,盖蕊坐在淡蓝蔷薇披风里,指尖无意识绞着丝帕,梅莎丽亚挨着她,白金卷发下的眼睛也时不时扫向入口方向;
场中骑士们的铠甲比前几日更显精致:撒迪厄斯·罗宛伯爵的新绿甲上镌刻着常青藤枝蔓用绿松石点缀,埃林·雷德温的银甲同样用珠宝缀着青亭岛的图案,佛罗伦家的梅斯·佛罗伦的红金铠甲甚至镶了细碎的红宝石。
唯有最边缘处,几个穿着金绿铠甲的身影格外扎眼正是马索斯的私生子们,最大的那个穿件略微磨破边角的银甲,胸甲上镌刻的金玫瑰歪歪扭扭各式各样,其中一个矮胖的私生子左眼泛着淤青,显然是今日才被打出的,此刻他正缩着脖子,目光不安地扫向比武场入口,象是在怕什么。
“马上比武,开始!”号角手吹响黄铜号角,声音刚落,看台上的欢呼就掀翻了屋顶可场中骑士们两两对冲的间隙,主看台的空位依旧刺眼,戴蒙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比武场西侧的小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简陋的黑色铠甲身影缓缓走入,铠甲上满是划痕,边缘甚至锈迹斑斑,连头盔都是最普通的铁制,遮住了整张脸;
胯下的驽马瘦骨嶙峋,鬃毛乱糟糟的,与场中那些神骏的战马相比,活象头刚从马厩角落拖出来的老驴。
这副寒酸模样,让看台上的议论声瞬间变大,马索斯皱了皱眉:“哪来的穷骑士?连件象样的铠甲都没有,也敢来高庭的比武场?”
可场中那个左眼淤青的私生子,在看清黑色铠甲身影的瞬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里的长枪差点掉在地上一他总觉得,那道身影的站姿象极了今日早晨揍他的那位—
神秘骑士没有多馀动作,只是策马走到场中央,铁制头盔转向那个淤青眼睛的私生子,声音通过头盔传出,沉闷得象裹了层麻布:“第一回合,你。”
淤青眼睛的私生子吓得魂飞魄散,拨转马头就想跑,可神秘骑士的动作比他快得多只见黑色铠甲身影猛地俯身,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私生子的铠甲缝隙,枪尖带着破风的锐响,狠狠扎进对方的马鞍,再猛地向上一挑!
“砰!”私生子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长枪挑离马背,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撞在比武场边缘的木墙上长枪竟直接穿透了木墙,将他钉在了上面!鲜血顺着木墙缓缓流下,浸湿了墙上挂的金玫瑰花环,那私生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连挣扎都动不了半分。
全场瞬间死寂。
下一秒,欢呼声与抽气声同时爆发一这狠辣到近乎器张的出场方式,简直是当众打马索斯·提利尔的脸!看台上的河湾地诸候们眼神各异:佛罗伦伯爵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却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培克伯爵冷哼一声,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奥克赫特家的小姐们捂着嘴,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一谁都知道,马索斯的这些私生子在高庭和河湾地横行霸道,抢商铺、欺良民,早就惹了众怒,如今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气,怎会不暗爽?
“放肆!”马索斯猛地拍案而起,圆滚滚的肚子气得发抖,金玫瑰胸针差点崩飞,“来人!把我儿子救下来!这狂徒敢在我们高庭撒野,活腻了!”
三个穿绿袍的侍从立刻提着长剑冲进比武场,试图拔掉钉住私生子的长枪,可神秘骑士动作更快他翻身跃下驽马,一把夺过那私生子留在地上的橡木长枪,枪尖直指侍从,黑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再过来,下一个钉在墙上的,就是你们。”
侍从们被他眼底的寒意吓得后退,那道黑色身影却没停手,转而看向场中其他几个私生子他们正握着武器,眼神又恨又怕,却没人敢先上前。“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神秘骑士的声音依旧沉闷,可每个字都象冰锥,扎得人心里发寒。
一个高个子私生子咬牙提枪冲了上去:“你敢伤我兄弟,我杀了你!”可他刚冲到近前,神秘骑士就侧身避开,长枪横扫,重重砸在他的马腿上一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高个子私生子惨叫着摔下来,还没爬起来,就被长枪抵住喉咙。
“还有谁?”
剩下的四个私生子对视一眼,竟真的一起冲了上来。可神秘骑士的枪法快得惊人,时而挑飞对手长枪,时而用枪柄砸击马鞍,不过三息时间,就有三个私生子被他用长枪挑飞,其中两个和第一个一样,被钉在了不同方向的木墙上,剩下一个摔在地上,抱着腿哀豪不止。
看台上彻底沸腾了!破碎的铠甲散落在草地上,受惊的战马四处狂奔,倒地的骑士们哼哼唧唧,而黑色铠甲的神秘骑士独自站在场中央,长枪斜指地面,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草叶上,那场景既恐怖又震撼一马索斯·提利尔的脸,已经红得象煮熟的龙虾,连耳根都在发烫。
“我悬赏!五十枚金龙!不,一百枚!”马索斯突然嘶吼起来,完全不顾贵族的体面,“谁能拿下这个狂徒,不仅给金龙,还能娶提利尔家任何一个女儿!哪怕是当情人!”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连梅莎丽亚都皱起了眉,盖蕊更是小声嘀咕:“公爵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利尔气得发抖,翡冷翠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公爵夫人怒目而视,加兰·提利尔则握紧了拳头,眼底满是羞愧提利尔家的“生生不息”,竟被父亲糟践到如此地步。
重赏之下,果然有勇夫一十几个穿着杂色铠甲的骑士从人群里冲出来,他们大多是没什么名气的“赌徒”,眼里只盯着金龙和提利尔家的女儿,根本不管什么骑士荣誉。
可这些人在神秘骑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有的刚冲进场就被长枪挑落马,有的连对手的衣角都没碰到就摔得人仰马翻,不到一刻钟,场中又多了十几具倒地的身影,黑色铠甲上溅了些泥点,却更显威慑。
最后,场中只剩下神秘骑士,以及聚在东侧的一群骑士一科林·赛提加的银甲沾了些草屑,卢伯特·克莱勃握着长剑,莱昂·科布瑞的银剑收在鞘里,还有撒迪厄斯·罗宛、卢卡斯·提利尔、埃林·雷德温、梅斯·佛罗伦等几位河湾地的爵士和骑士。
他们看着神秘骑士,眼底都有对强者的欣赏,却也带着顾虑一对方连番恶战,体力定然消耗极大,此刻上前挑战,未免有趁人之危之嫌。
可神秘骑士却没在意这些。他走到一匹被主人遗弃的棕马前,那马虽不如科林的白马神骏,却也算健壮,他翻身上马,又捡起一把完好的橡木长枪,转向东侧的骑士们,显然是想接着邀战。
这次的比试,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些被击败的高尚骑士,都自觉地退出了比武场,神秘骑士也没有阻拦他的动作不再狠辣,反而透着股难得的优雅与温和,仿佛刚才那个把人钉在墙上的狂徒,是另一个人。
看台上的气氛也渐渐缓和,马索斯的脸色却依旧难看,他盯着加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加兰!你上!提利尔家的脸,不能就这么丢了!”
加兰皱了皱眉,他知道父亲的要求荒唐,可提利尔家的荣誉,确实不能再被践踏。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银绿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手中长枪直指神秘骑士:“请指教。”
两匹马同时冲锋,长枪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加兰的枪法带着河湾地骑士的优雅,每一招都透着训练有素的稳妥;
可神秘骑士的枪法更胜一筹,时而快如闪电,时而稳如泰山,不过三个回合,加兰就觉得手腕发麻,长枪被对方死死压制一下一秒,神秘骑士的枪尖,就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加兰没有挣扎,只是盯着那副黑色铠甲,声音带着疑惑:“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针对提利尔家?”
神秘骑士沉默了片刻,头盔下传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低沉却清淅:“你不应对我出手,某种意义上,我是为你而战。”
这句话让加兰愣在原地,而刚退出场的卢卡斯·提利尔,马索斯的嫡侄,去年在君临的比武大会上曾被戴蒙挑落马让河湾地嘲笑一年的那位,却突然浑身一震刚才神秘骑士的招式,那精准避开对手枪尖、再用枪柄轻磕马鞍的动作,和去年君临比武大会上,戴蒙·黑火挑落他时的招式,一模一样!
“你是——你是戴蒙殿下!”卢卡斯激动得差点喊出声,可话到嘴边,却被场中的动静打断一神秘骑士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铁制头盔。引发了全场的惊呼,男人们感叹他的身份,女人们惊叹他的样貌。那群公爵的私生子则是害怕的想要逃跑。
夕阳的金辉洒下来,银金色的长发如融化的金银般垂落,泛着柔和却耀眼的光:
那双紫眸深邃如夜空,摄人心魄,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却自带一股真龙的威严;
戴蒙右肩的黑色三头龙烙印在夕阳下微微发烫,仿佛与远处的某个存在呼应加兰·提利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嘴下意识吐出那个名字:“戴蒙殿下?”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
贪食者的黑色身影如乌云般掠过玫瑰原的上空,巨大的龙翼屏蔽了半边夕阳,漆黑的龙瞳扫过比武场,鼻息喷吐的白汽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黑龙盘旋在戴蒙的上空,怒声咆哮,仿佛在宣告其主人的到来。
场中一片死寂,唯有贪食者的龙吼在玫瑰原回荡,夕阳的金辉落在戴蒙的银发上,右肩的龙印愈发清淅,加兰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