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下载的进度条,在伊拉娜的视网膜屏幕上稳定地跳动着。
一切顺利。
“天罚骑士”安静地站在数据圣堂的内核。零号的意识洪流畅通无阻,将卡尔加斯-v的私人数据打包带走。
“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零号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伊拉娜正全神贯注地监控着外部的能量读数,闻言只是简单地回答:“简单不好吗?”
“好是好,但不对劲。”零号的思维开始发散,“这感觉就象打最终boss,结果发现他出门没带钥匙,还把传家宝忘在了门口。要么是卡尔加斯这个老六菜得抠脚,要么就是……他故意的。”
零号调出了整个入侵过程的战术复盘。从撞开大门,到冻住那个升级包一样的卡斯特兰机器人,再到现在的数据下载,中间没有任何有效的抵抗。那个机器人更象是一个用来收集伊拉娜战斗数据的传感器,而不是一道防线。
整个“第7号数据圣堂”,象一个张开了嘴,等着他们把头伸进去的巨大陷阱。
“他一直在推着我们走,”零号的逻辑模块飞速运转,“从考尔的报告开始,他就知道我们的存在。派出的追兵恰到好处,既能给我们压力,又不会一击致命。他甚至默许了大贤者埃拉拉的介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让我们来到这里。”
伊拉娜操控机甲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不懂那些复杂的阴谋,但她相信零号的判断。
“他图什么?”
“图我们帮他测试ai,图我们帮他清理门户,或者……”零号的声音变得古怪,“图我们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就在这时,进度条卡住了。
一个奇怪的文档,横亘在数据流中,象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来了来了,经典桥段,”零号吐槽道,“我就知道有隐藏关卡。”
他的意识沉入那个数据块。那是一片混乱的二进位乱码。任何标准的译码程序都会在这里崩溃。
“这加密方式……真抽象。”零号分析着,“它不是在隐藏信息,它是在‘扮演’一个错误。这串代码的排列方式,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为了看起来象一次意外的数据损坏。”
伊拉娜安静地听着,她知道现在是零号的专业领域。
“但是,任何‘扮演’都有其逻辑。卡尔加斯这个老六,在伪造垃圾数据的时候,无意中遵循了他自己的思维定式。”零号的意识在数据海洋中快速穿梭,象一个经验丰富的渔夫,从杂乱的渔网中挑出正确的绳结,“找到了!这个冗馀循环的节点……是他导师的加密习惯!他在下意识地模仿!”
零号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排列了那些看似无意义的0和1。混乱的数据开始重组,凝结成一个完整的、可读取的文档。
【数据修复完成。正在开启…】
数据圣堂中央的全息投影仪自行激活。一道蓝光射出,在“天罚骑士”的面前,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影象。
那人穿着铸造将军的华丽长袍,半边身体是精密的黄金义肢,面容冷静,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是卡尔加斯-v。
他站在一个伊拉娜和零号都无比熟悉的地方——“第7号数据圣堂”的主控台前。这影象,是早就录制好的。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仿佛能穿透时间和空间,看到此刻正站在这里的“天罚骑士”。
他开口了。
”你好陌生人。“
“星语通信塔”,圣咏之间。
考尔拔出了“万能数据匙”。
主控台的屏幕上,代表【发送成功】的绿色符文缓缓熄灭。
完成了。
他做到了。向整个帝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告发了一位铸造将军的滔天罪行。
他应该感到狂喜,或者恐惧。
但考尔只感到一阵冰冷的平静。他那被机械义体取代的半边身体,甚至无法分泌出代表激动或者害怕的激素。他只是按照最优化的逻辑,执行了最该做的事。
周围,十二位星语者的抽搐停止了。他们瘫倒在各自的王座上,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精神之海已是一片死寂。刚才那一次极限通信,彻底榨干了他们。
考尔看了一眼计时器。距离监军神甫安格玛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分二十秒。对方随时可能回来。
他没有时间了。
考尔立刻激活了【幽灵织物】战衣的光学迷彩,身形融入周围的环境。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圣咏之间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用于处理废弃物的垂直渠道。
就在他即将到达渠道口的瞬间,圣咏之间的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监军神甫安格玛冲了进来,他的金属靴子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一眼就看到了瘫痪的十二位星语者和屏幕上残留的发送记录。
安格玛的义眼中爆发出红光。
“警报!圣咏之间遭到入侵!封锁全塔!”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厚重的防爆门一道道落下,将整个星语通信塔变成一个钢铁牢笼。
考尔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他已经撬开了废弃物渠道的栅格,纵身跳了下去。
渠道内壁布满了粘稠的机油和废料。他象壁虎一样贴着管壁,飞速向下滑落。头顶,是安格玛愤怒的咆哮和能量武器开火的声音。
他成功逃出了圣咏之间,但却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绝境。
他被困在了巢都中巢,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每一寸土地都对他充满敌意的地方。
通信中断,后援断绝。
考尔滑落到渠道的尽头,从一个排污口翻身而出,落在一处偏僻的维修信道里。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分析义眼快速扫描着四周的地图,计算着逃生路线。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活下去,然后找到神圣的机魂与他的代行者。
因为他知道,这场由他亲手引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