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厉声呵斥,报出此人身份。
刘备收起笑容,剑眉微蹙,凝视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宗亲。
他轻抚短须,暗自思量如何处置这个同宗晚辈。
秦牧早已看透主公心思。
平心而论,刘琮投靠孙策与刘备为敌,确实可恨。
但刘表已故,刘备念在同宗之情,多半想留其性命。
如今刘备已掌控荆州,蒯越、蔡瑁等旧部势力皆已肃清。
经此一役,残余的亲刘表势力也被彻底剿灭。
此刻的刘琮,对刘备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若在曹操帐下,秦牧或许会建议斩草除根。
但刘备素来宽厚,从不赶尽杀绝。
见主公无意杀戮,秦牧便也佯作未见。
“望叔父念在同族之谊,饶侄儿一命吧!”
刘琮泪如雨下,未等刘备决断便伏地乞怜,更将蒯越谋害刘表之事尽数招供。
满堂哗然间,刘备猛然起身,神色骤变——原来刘表之死竟是蒯越弑主!
“蒯贼受景升公如此器重,竟行此禽兽之举!”
刘备怒发冲冠,剑鞘砸地铮鸣:“早知这狼心狗肺之徒弑主求荣,真该将他凌迟处死!”
纵使刘表曾是敌手,如此悖逆人伦之事仍令他怒火中烧。
秦牧冷眼旁观。
史载刘表猝死本就蹊跷,如今看来定是蒯越与蔡瑁为保富贵, 旧主扶立刘琮,好向孙策献城求荣。
“景升公虽无雄才,却不失硬骨。”秦牧捻须道,“若他尚在,岂容荆州俯首孙策?蒯贼为家族权势,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刘备闻言彻悟,当即挥袖喝令:“即日起,蒯氏族人永不得入荆州官署!”
众将暗暗颔首。
这道谕令如同铡刀,将显赫百年的襄阳蒯氏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之机。
“至于刘琮”
刘备瞥向那瑟瑟发抖的身影,嗤笑中带着悲凉:“景升公生前为他废长立幼,殊不知亲生儿子竟认贼作父!”
秦牧心念电转,转而力劝刘备诛杀刘琮。
刘琮面如土色,万万没料到嫁祸蒯越不成,反将自身陷于死地。
刘琮慌忙跪地叩首,连声辩解。
甘宁怒喝一声,飞起一脚将其踹翻。
刘琮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间冷汗涔涔。
秦牧字字诛心,将刘琮的算计尽数拆穿。
刘琮瘫软如泥,脸上伪装的委屈早已化作惊惶羞愧。
任谁都看得出,他是被揭穿阴谋后原形毕露。
侍卫应声上前,架起刘琮便往外拖。
刘备帐前,刘琮跪伏于地,战栗不止,连声告饶: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
刘琮首级滚落尘埃。
只见一名青衣文士虽被绳索紧缚,仍昂然而立。
刘备见其器宇不凡,心中暗赞,遂喝问:
那文士闻声抬首,神色先是一震,继而恢复从容:
刘备目光微动,隐约记得孙策麾下确有此人。
此时秦牧眼中精光乍现。
鲁子敬!
东吴四英将居末席。
临阵制胜虽非其长,然运筹帷幄之高瞻远瞩,犹在周郎之上。
昔年曹操鲸吞荆襄,江东震动,群臣皆劝孙权归降。
唯鲁肃力排众议,首倡孙刘结盟抗曹之策。
赤壁战后,更力主借荆州与刘备,苦心维系孙刘联盟。
其战略眼光之远大,堪称三国翘楚。
鲁肃胸怀天下,心中谋划始终是辅佐孙权北伐中原。
然而他离世后,吕蒙、陆逊之徒皆无长远谋略,只会迎合孙权短浅的心思。
最终背弃盟约偷袭关羽,夺取荆州。
荆州虽得,孙权志得意满。
怎知从此孙刘两家,皆与天下无缘。
世人嘲笑江东多庸碌之辈,唯鲁肃在这群见识短浅之人中,堪称独具慧眼的战略家。
周瑜之才,至多仅算得半个。
如此大才既入刘备之手,秦牧岂会坐视不理?
刘备闻言,眼中精光闪动,惊喜地望向被缚的鲁肃。
又一位辅国良才从天而降?
鲁肃看上去朴实木讷,毫无过人之处。
刘备按下疑虑,亲自为鲁肃松绑。
方才还慷慨陈词的鲁肃,见状怔住,一时茫然。
刘备言辞恳切,执礼甚恭。
鲁肃恍惚半晌,方才回神。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鲁肃眼底泛起波澜,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只是他何等人物,转念便洞悉刘备这番礼贤下士的深意。
「子敬不过是淮南一介布衣,竟蒙刘使君垂青,实在惶恐。
「然子敬虽愚钝,犹知忠义二字。
「孙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子敬唯有效死以报!
这番铿锵之语,已然表明心迹。
未等刘备开口招揽,便被堵住了话头。
刘备一时语塞,只得将目光投向身旁青年。
「听闻名震江淮的鲁子敬,竟是这般愚忠之人!
秦牧突然冷笑。
鲁肃闻言色变,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谋士,眉宇间浮现困惑。
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当今天下大乱,正是君臣互择之时。
「阁下胸怀韬略,本当辅佐我主这般明君,共图大业。奈何明珠暗投,委身孙策帐下。
「岂非愚不可及?
秦牧语出惊人。
寥寥数语,竟将其抱负一语道破。
「此人怎会如此了解我?
鲁肃暗自惊诧,目光中探究之意更浓。
「我主雄才大略,威震江东,当世豪杰!
「子敬能得遇如此明主,何来明珠暗投之说?
「孙策用兵如神,所向披靡,确不负小霸王之名。
「可惜其人有两大致命缺陷,注定难成霸业!
鲁肃面色骤变。
刘姓老者亦竖起耳朵,想听听威震江东的小霸王孙策,在秦牧口中究竟有何不足之处。
秦牧目光炯炯逼视鲁肃,字字铿锵。
鲁肃胸膛剧烈起伏,眸中波澜迭起,显然这番话已令他心潮难平。
秦牧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将孙伯符的第二处致命弱点道破。
史册中那位小霸王,正是栽在这第二道命门上,终究丧命于仇敌的刀锋之下。
鲁子敬陷入长久的缄默。
眸中原本燃烧的斗志,此刻犹如被冰水浇透,正随着对方的话语逐渐瓦解。
秦牧笑而不语。
一旁的刘玄德挺直腰板,语气中难掩自豪:\"正是备之军师祭酒,秦牧秦子璟!
鲁子敬身形微颤,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重新审视眼前之人。
无数惊雷般的猜想在鲁肃脑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