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该另寻明主,远走他方?
秦牧言辞犀利,将刘表昏聩之行一一揭露。
文聘无言以对,质问的神情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共鸣。
秦牧的每一句话,都直击他的痛处,令他心中酸楚。
“文仲业!”
“你绝非愚忠之人,我只问你一句,你真愿为刘表这般君主殉节吗?”
秦牧厉声质问。
文聘猛然一震,如受当头棒喝,骤然惊醒。
“你所言虽有道理……”
“但背主投敌,终究难逃骂名。”
“况且我的家眷尚在襄——”
话到嘴边,他猛然警觉,硬生生咽了回去。
“刘使君厚意,文某感激,但恕我难以背弃旧主!”
文聘再次回绝,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斩钉截铁,语气中透着难以言表的苦涩。
秦牧心知肚明——正如他所料,文聘真正担忧的,正是家中亲眷的安危。
并非所有主君都能像刘备这般宽宏大量,比如黄权投降曹魏,刘备非但没有怪罪其家人,反而继续任用他的儿子为官。
文聘若有反叛之心,刘表恐怕会雷霆震怒,将他满门抄斩。
秦牧转身向刘备提出建议。
刘备对秦牧向来言听计从,虽未完全明白其中深意,仍按他的话行事。
文聘就此沉默地被带离大帐。
刘备一向善于识人,自然看出文聘的心思。
靠刘表的使者?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更加不解。
年轻的蒯氏公子恭敬地向刘备行礼。
总算来了个不趾高气扬的。
对方以礼相待,刘备也客客气气,赐座上茶,待如宾客。
刘备直截了当地问道。
刘备心头一震,不由得回头看了秦牧一眼,眼中满是叹服。
一切正如秦牧所料。
刘表竟能压下怒火,主动求和。
感慨之余,刘备想起秦牧之前的建议,眼下自己也需要安抚新野,整编降卒。
既然有利可图,刘表主动求和,何不顺水推舟?
刘景升既愿休战言和,咱们就此收兵罢。
蒯祺喜形于色,没料到刘备竟这般爽快应允。
刘备目光一闪,当即看穿刘表心思——那蔡氏兄弟既是州牧妻弟,又是蔡家子弟。刘景升此番求和,多半是为搭救二人。
蒯祺浑身一颤,满腔怒火被吓退大半。暗自思量:若激怒这黑厮,莫说蔡和性命难保,只怕自己也要血溅当场。
“在下绝无冒犯使君之意。”
“蔡中既亡,可否允我将其尸首与蔡和将军一同送归荆州?”
见其服软,张飞方冷哼一声落座。
刘备正要应允。
“蔡和我主自会放还。但在此之前,蒯使需为我主办妥两件事,作为交换条件。”
蒯褀脱口便道:“但说无妨,钱粮数目都好商量。”
他以为秦牧要替刘备索要巨额钱粮。
“蒯使会错意了。一要你劝降文聘归顺我主,二要刘景升将文仲业家眷悉数送至新野。”
“这两桩事办妥,我主即刻放人。”
话音未落。
刘备猛然抬头,眼中闪过顿悟之色。
他这才明白秦牧留蔡和性命的深意。
原是早料定刘表必会遣使求和,索还蔡氏兄弟。
便可借此胁迫刘表,以文聘家眷作为交换。
没了家眷牵制,文聘自当无后顾之忧,必会归顺。
这方是秦牧自信能劝降文聘的真章。
“子璟入新野前竟已算准刘表会求和,更算准其必救蔡家兄弟。”
“如此神机妙算,当真如同未卜先知,实在令人叹服”
刘备心中震撼难言,望向秦牧的眼神又添三分钦佩。
蒯褀却僵在原地。
这条件完全打乱了他的预想。
身为刘表使臣,却要劝主公部将投降敌营?
简直荒谬绝伦!
此事若传扬开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刘表。
更令荆州文武心寒齿冷。
“……罢了,我蒯家与蔡家向来同气连枝。只要能救回蔡和,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沉吟良久,蒯祺终究说服了自己。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勉强拱手道:“下官身为使者,可代我主承诺,将文将军家眷送至新野。”
“至于文将军,下官此刻便可前去劝他归顺刘使君。”
刘备侧目望向秦牧。
君臣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
随后,刘备令亲卫带领蒯祺前往文聘处劝说。
约莫半个时辰后。
文聘与蒯祺先后返回厅堂。
前者目光炯炯,神色豁然开朗;后者却满脸窘迫,黯然低首。
文聘大步上前,向刘备郑重一拜,朗声道:“承蒙刘使君厚爱,竟以蔡和交换末将家眷!文聘如今幡然醒悟,愿追随使君,共扶汉室!”
若非这位军师洞察人心,运筹帷幄,自己岂能再添一员虎将?
“仲业快快请起!”刘备上前扶起文聘,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得仲业,远胜得新野!从今往后,你我同心协力,共襄大业!”
寥寥数语,却令文聘心潮澎湃。
一种久违的使命感在胸中激荡——那正是匡扶汉室的炽热信念!
同为汉室宗亲,根正苗红的刘表从未流露过这般志向。而此前文聘效忠于刘表,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
新人主截然不同之气象,令老将胸中平生首度燃起为信念而战之炽热。
甲胄铿然作响,文聘以额触地立下铁血誓言。激赏,连道三声\"善\",执手扶起降将亲斟醴酒。琥珀琼浆映着两双相契的眼瞳,盏落之时终成生死契阔。
满堂豪笑震屋瓦之际,蒯褀袖中十指掐入掌心。趋前作揖:\"恭贺使君得此虎将。
当夜火把照彻衙署,贺捷宴与接风席并作盛筵。,文聘忽整衣冠向秦牧执盏:\"昔坐守要津却有目如盲,未识军师卧龙之才,该罚!
文聘搁下酒盏,起身向刘备肃然拱手:
刘备用人不疑,既然文聘已归顺,便坦然颔首。
文聘一席话,将刘备取襄阳的两道难关剖析分明——
樊城雄关!
汉水天险!
厅内欢宴之息骤然凝滞。
张飞抓挠着后脑勺,铜铃眼里满是愁云。
刘备神情逐渐凝重,不由得将视线投向秦牧,欲求锦囊妙计。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樊城虽号称荆州头等坚城,终究是座死物,以秦牧之才智未必无 之法。
但缺乏水军这个致命短板,纵使秦牧智计百出也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战船就是没有战船,秦牧终究是凡人而非神仙,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数百艘战舰不成?
想到这里,刘备最终选择沉默。
厅中众人闻言顿时骚动起来。
张飞缩了缩脖子,摸着后脑勺悻悻住口。
此刻不仅张飞,连文聘等降将都露出狐疑之色,齐刷刷盯着秦牧。
秦牧笑而不答,只是凑近刘备耳语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