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秦牧假扮刘表使者,意欲引他投靠荆州。
如今成为军师,竟仍要他去荆州?
且是武力夺取!
这是要逼他对同宗刘表动武,夺取荆州吗?
不仅刘备意外,在场众人同样震惊,视线尽数落在秦牧身上。
周仓迅速呈上地图,铺于堂前。荆州沃土千里,人口百万,富庶堪比冀州。北依汉水天险,南据长江地利,西扼夷陵锁三峡,东控夏口掌江汉——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兵家必争之地,实乃天赐基业!
这番宏图远略既承袭了诸葛亮《隆中对》精髓,更具突破:原策未将江东纳入版图实为致命疏漏。须知荆州水师顺流而下,数日便可直抵吴会腹地——对江东而言,上游荆州始终是高悬头顶的利剑。后来孙权背盟袭取荆州,除其短视外,根源正是这份如芒在背的威胁。
即便对面坐的是孙权,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容许荆州落入他人之手。
哪怕对方是盟军。
因此秦牧这番改良版的隆中对,便是要将江东一并纳入版图,这样才能消除后患,全力挥师北上问鼎中原。
议事厅内骤然沸腾。
关羽、糜竺。
乃至新降的张辽、刘辟等人。
众人纷纷聚拢在地图前,细细揣摩着秦牧的谋划,眼中逐渐燃起炽热的光芒。
糜竺难掩激动,连声赞叹。
就连向来不谙韬略的张飞,也看出了其中玄机。
刘备凝视着地图,反复咀嚼秦牧之言,指节渐渐发白,眉宇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神采。
此刻他眼中,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明。
如暗夜破晓!
似醍醐灌顶!
这些年来,他虽为兴复汉室东征西讨,却始终如在迷雾中跋涉,看不见前路方向。
直到今日。
秦牧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为他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这般顿悟之感,令他浑身畅快难言。
望着荆州沃野,刘备喃喃自语,胸中百感交集。
突然。
似是想起什么,他神色骤然黯淡。
随即化作一声长叹。
刘备看向秦牧,神情略显无奈。
秦牧轻叹一声。
刘备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若是换成以霸道行事的曹操,管他是不是同宗刘表,只要挡了路,早就直接动手开抢了。
但刘备奉行王道,行事讲究仁义,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同宗兄弟兵戈相向。
就像历史上那样,老刘在新野蹉跎十年,直到刘表病逝都未曾对荆州下手。
张飞的想法向来简单直接——只要对刘备有利,干就完了。
张飞顿时语塞。
关羽等人相视无言。他们虽认同秦牧的主张,却不知如何劝说。
毕竟强夺荆州违背了大哥的仁义之道,再劝也是徒劳。
秦牧眼中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刘备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本就没指望能说服刘备直接对刘表动武。
宛城?
刘备的目光转向荆州北部。
荆州下辖七郡:南阳、南郡、江夏,以及长沙等江南四郡。
其中南阳郡位于最北端,郡治所在宛城。
这本是荆州最富庶的郡,户籍人口百万之众,堪称以一郡抵一州之地。
刘表接管荆州时,便将根基移至襄阳,南郡顺势取代南阳成为荆州核心。
但南阳北通河洛、南抵汉水,作为襄阳的天然屏障,其战略价值依然不可小觑。
刘表稳固政权后,本欲挥师北上收复南阳。
恰在此时,困守关中的西凉将领张济因粮草匮乏南下袭取宛城。
一方意图染指荆州粮仓,一方誓要夺回荆北要冲,两军交锋在所难免。
因此从实际控制来看,南阳虽属荆州版图,实权却掌握在张济手中。
秦牧为刘备献上堂堂正正的出兵理由。
在场文武无不颔首称是。
张飞当即拍案附和。
刘备凝视舆图,眉宇间的迟疑逐渐转为坚毅。
秦牧暗自释然。
所幸这位主公虽重道义,却非迂腐之辈,面对张济这等逆贼尚有决断。
攻取宛城、收复南阳的大计就此敲定。
糜竺在旁边提醒道。
刘备闻言再次皱起眉头。
西凉铁骑素来以勇猛着称,是公认的天下精锐。
张济所率兵马其实并不多,核心战力不过数千西凉兵,其余都是临时招募的本地士卒。
但就凭这支军队,竟能与坐拥一州之兵的刘表打得难分高下。
刘备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心中有数的。
仅靠一万新收编的黄巾降卒就想击败张济,确实太过狂妄。
刘备将目光转向秦牧,期待他能献上良策。
秦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紧不慢道:
刘备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宛城,太守府。
病容满面的张济握着书信破口大骂,言辞间充满轻蔑。
这封刚刚送达的信,正是刘备的亲笔劝和信。
信中刘备自居调停人,劝说张济与刘表停战言和,并威胁若不从就将率军南下助刘表夺回宛城。
这让向来骄傲的张济如何能忍。
他乃天子钦点的骠骑将军,昔日西凉四将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即便如今虎落平阳,终究非池中之物。
曹操袁绍这等人物来劝和倒也说得过去,那两位确实有调停的资格。
可刘备算什么?
不过是个织草席卖草鞋的寒门子弟!
侥幸得了徐州牧之位,转眼就被吕布打得落花流水逃往汝南,如今竟敢来调停他与刘表?
还扬言要协助刘表对付他?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张济只觉受到莫大羞辱,怒火攻心牵动伤势,剧烈咳嗽起来。
这番劝解让张济怒气稍缓。
张绣闻言色变。
穰城乃宛城南面要塞。
先前穰城之战,张济身中流矢重伤,只得退守宛城。
如今军心未定,叔父伤势恶化,岂能再战?
张济抬手止住侄儿劝说,疲倦中透着决绝:
张绣顿时会意,暗自敬佩叔父用兵之妙。
原来是以攻代守之计!
张绣细细分说其中利害。
张济思量片刻,终是无奈叹息。
张绣如释重负,当即领命告退。
张济复又看向手中信笺,唇边浮起轻蔑冷笑。
信纸顷刻化为碎片。
穰城府衙。
刘表捋着花白胡须,手中亦执一封书信。
冷笑着将信递给左右文武。
文者蒯越,乃荆州文官之首;武者蔡瑁,为军中将帅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