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我想知道,在陈家人支持的究竟是我李家,还是竇建德?”
李世民深吸口气,乾脆直言不讳。
“陈家的立场从未改变。”
陈安哲望著李世民的眼神,好似在看著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无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陈家支持的,从来都只有龙椅上的人。”
话既已说开,李世民也不再打哑谜。
推心置腹道:“父皇的性子,陈公知道。”
“我的性子,太傅大人您也该清楚。”
“权势富贵固然令人动心,但那一切富贵繁华都必然要在万民安乐的前提下才能实现。”
“民安,则天下安。”
“世民若只能做个閒散王爷,自不会思量许多。”
“但若世民能够登临皇位,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发展民生,改革新政,创立一片太平盛世,令天下人,万世人,都讚嘆我昌盛大唐!”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陈安哲,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片由他所开创的盛世,看到了属於他的万里江山。
“太傅大人,父皇有言。”
“若陈家愿意,日后每一任太傅都將是陈家人,每一位储君都將由陈家一手所教。
对皇室而言。
陈家不恋皇权,且陈家子弟与旁的世家子弟不同,几乎各个都出类拔萃,风流绝世。
將皇子交由陈家教导,就目前而言,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且对於陈家而言。
由陈家亲手教导出的皇帝,不仅能在政治立场上同陈家高度统一,在情感上也会偏向陈家。
更有利於巩固陈家世家门阀的地位。
然而,面对著这足以令任何一个世家门阀心动的条件,陈安哲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面色淡然自若,好似他拒绝的不是几代太傅之荣,而只是一件不足掛齿的小事一般。
“殿下忘了,陈家不入朝堂,亦不参与国本之爭。”
“不过这天下,也確实该一统了。”
陈安哲捻起一只拇指肚大的甜白釉酒杯,漫不经心地把玩著。
“竇建德出身草莽,是个难得的红尘英雄。”
“无论是武力,心计,智谋,都十分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但他手下的那些人中,却未必没有急功近利的蠢人。”
说罢,陈安哲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离开。
话已至此,若李世民还听不明白,李家也就不配站在万民敬仰的云端。
入秋。
李建成一爱妾於洛阳城外汤泉行宫暴毙身亡,李建成悲痛至极,不顾李渊连下三道敕令,执意前往行宫接柩。
且因是因私出行,身边只带了一小队侍卫。
一时间,李建成的痴情传遍整座洛阳城,令无数人感慨,令无数少女心神往之。
琵琶沟。
暴雨如瀑,电闪雷鸣。
眾侍卫都躲在了树下,唯有李建成一人狼狈立於雨中,悲伤地抚摸著身边的棺材。
“老子就说这是个好机会,竇建德那面捏的性子还非说这是陷阱。”
躲在林中的高士达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轻蔑之色。
“上啊,弟兄们!”
“活捉了李渊长子,让李渊那老匹夫瞧瞧咱们大崇的厉害!”
他振臂高呼,手持陌刀,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
冰冷的秋日,瓢泼的大雨。 他却只觉得心潮澎湃,浑身发热。
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成功活捉李建成后,在大崇获得极高的声望,顶替竇建德成为大崇国君。
並拿下大唐,如始皇般一统天下!
飘飘然之下,他竟半点未注意到,一道寒光划破雨帘,直指他的心臟。
“陛下,不好了!”
传令官连滚带爬地衝到了竇建德跟前,忙不迭道:
“高將军领了两千兵马去劫杀李建成,被反杀了!”
“什么?!”
竇建德將手中的兵书丟到一边,猛地站了起来。
气得咬牙切齿,目眥欲裂。
高士达自己找死,被杀了也不可惜,就连那两千兵马也算不得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这一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大唐和大崇之间能相安无事这些日子。
一方面是为了养精蓄锐,秣兵厉马。
另一方面,百姓刚经歷了乱世,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这时候若是毫无缘由地发动战爭,很容易被千夫所指,失去民心大义。
眾所周知,民心在何处,陈家的立场便在何处。
“高士达啊高士达,你真是害惨了我!”
他这么一折腾,大唐便有了出兵的理由。
大义之下,大崇的胜算起码要少上三成。
“传令下去。”
“立即调集兵马,攻打洛阳!”
事已至此,只能先下手为强,没准还能抢占先机,打大唐一个出其不意。
“多谢皇兄捨身取义!”
城门前,李世民身著一袭银甲,领命去打下大崇。
李建成出城相送。
听闻此言,面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抬手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別贫嘴。”
“父皇可是说了,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且那位竇建德草莽出身,能够建立大崇,与父皇分庭抗礼,定不是个好对付的。”
自从他为了那位莫须有的妾室捨身犯险一回后,天下第一痴情人的帽子便从之前的那位陈家家主头上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无论是谁见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的痴情,哪里还会关注到他的才学本事。
不过倒也有好处。
帝王者,当怀大爱而舍小情。
折腾了这么一遭,他几乎不可能再成为储君,世民同他的关係倒是亲昵了不少,颇有几分幼时的真挚无间。
“皇兄放心。”
“大崇竟当真敢打你的主意,皇弟我定要將他们尽数歼灭,为皇兄出一口恶气!”
说罢,李世民翻身上马。
银甲赤翎,意气风发,当真是有几分少年天子的瀟洒与不羈。
战鼓起,角声和。
李世民领著五万兵马蜿蜒而去,如一柄长枪一般,直指大崇,欲与大崇天子竇建德拼个高低。
荡平大唐一统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也是为他未来青云直上的天子之路,铺下第一块石阶。
亦是他开创盛世大唐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