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第七遍核好的出库单拍在桌上时,玻璃台板震得笔筒里的圆珠笔簌簌作响。
窗外的梧桐叶被六月的暴雨打得噼啪响,像极了洪姐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那些本该在年终结清的账款,她非要我这周内凑齐。
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怯生生抬头,我冲她摆摆手,转身进了茶水间。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嗡鸣,我盯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忽然明白过来。
财务部王主管是洪姐的老同学,去年公司年会时两人还在酒桌上互相敬酒。
而我们行政部,除了我这个刚接手一年的小主管,连个能搭上话的人都没有。
那天下午我没再回洪姐的电话,倒是实习生怯生生地敲门进来,说洪姐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前台,语气很不好。
我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耗材清单,五年的合作记录在电脑文件夹里按年份排得整整齐齐,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第二天上午,洪姐直接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手里挎着名牌包,和我们这堆满文件的格子间格格不入。
我正在整理下个月的采购计划,闻言笔尖一顿:\"洪姐,有话我们去会议室说。
隔壁工位的老张想打圆场,被洪姐一嗓子怼了回去:\"你谁啊?这里没你的事!
我慢慢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洪姐,第一,合同明确规定账期到年底;第二,上周你们送来的复印纸,有三箱是过期的,我还没找你退换;第三,如果你再在这里闹事,我现在就报警。
她愣住了,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松口。我当着她的面拨通了财务部的电话,报上了她的账户信息。
洪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下午财务发来转账成功的截图,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然后打开电脑,把所有和洪姐公司相关的文件拖进了回收站。
那天傍晚我加了会儿班,整理完新的采购合同已经七点多。
走出办公楼时,雨已经停了,夕阳把云层染成温柔的橘粉色。
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是洪姐发来的:\"小李,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改天请你吃饭。
我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删除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按下了确定。
晚风拂过街角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五年前我第一次接待陈姐时,她笑着说\"以后请多关照\"的声音。
只是有些关照,注定只能到这里了。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加快脚步走向地铁站,明天还有新的供应商要见,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