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未亮,沉延庭就醒来了。
他侧过头,视线落在床的另一侧。
宋南枝背对着他,蜷缩在床沿边,睡得正沉。
两人中间,叠成长条的被子使得泾渭分明。
沉延庭:
他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噌”一下又冒出来了。
心里轻哼一声,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动作刻意放重,翻身下床,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象是故意要吵醒谁一样。
沉延庭站在床边,利落地套上军装外套,扣子扣得又快又急。
他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
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望了一眼床上的那个身影。
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团子,没盖被子。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下一秒烦躁转身,折回到宋南枝那一侧。
俯身将那床被子抖开,结结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他再次转身走向门口。
把家门关得比平时响。
——
团部办公室。
沉延庭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海域图。
他钢笔捏在指间,笔尖却迟迟都没落下。
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别处,脑子里都是昨晚宋南枝抵触的小眼神。
“啧。”他烦躁地把钢笔往桌子上重重一撂。
自然地将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发现已经空了。
他爆了句粗口,直接将烟盒摔了出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响了,周铁柱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进来。
“团长,您今天来得可真早!”他乐呵呵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团长黑得象锅底的那张脸。
自顾自地念叨,“昨天嫂子弄那火锅,可真是够味!”
“我昨晚回去,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那股鲜味。”
“团长,啥时候还能让兄弟们去蹭一顿?”
沉延庭撩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
声音又冷又硬,“还想再去?去什么去!”
就是昨晚不知道哪个杂碎在背后说了什么。
老子媳妇都不让碰了。
还吃?吃个屁!
周铁柱被怼得一愣,缩了缩脖子。
昨天还好好的,这是咋得了?
他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沉延庭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团长您心情不好?”
沉延庭没理他,重新拿起桌上的钢笔。
力道大得仿佛要把纸划破。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沉延庭突然停下笔。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正要逃出门的周铁柱。
“周铁柱!”声音硬邦邦。
“到!”周铁柱立刻转身立正。
沉延庭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
语气随意,“那什么”
“要是如果不小心惹了媳妇生气,一般该怎么哄?”
周铁柱的眼睛瞬间瞪大,象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团长!您惹嫂子生气了?”
沉延庭立刻扭过头,眼神冷厉地瞪向他。
“你胡扯什么?怎么会是我!”
他顿了顿,淡然道,“是刚才我来的时候,碰到了张副团。”
“他问我的。”
周铁柱蹙了蹙眉,张副团长?
那个全区出了名的会说话,会哄媳妇的张副团长。
他会需要问这个?
“不能吧?张副团长那张好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他恨不得把自家媳妇哄上天,还能惹媳妇生气?”
沉延庭被噎了一下,心里更烦了,“我怎么知道。”
沉默了几秒,他还是硬着头皮问出声,“就,哄?怎么哄?”
那些肉麻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周铁柱一下子来了精神,好象觉得自己派上大用场了。
“团长,这您可就问对人了。”
沉延庭斜睨了他一眼,带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放出来什么屁”的忍耐。
周铁柱认真脸,“这哄媳妇,首先态度要端正,甭管谁的错,那都得是您的错。”
沉延庭眸色骤然一冷,缓缓抬起眼皮,像刀子一样刮在周铁柱脸上。
“你再说一遍?谁的错?”
周铁柱被他看得一哆嗦,“我的意思是张副团长的错”
沉延庭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毫无原则的妥协。
不分青红共皂白地去认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那团火气,“还有吗?”
周铁柱看着沉延庭没有立刻要把他扔出去的意思,胆子稍微大了点。
“光认错还不行,还要”
“还要干什么?你痛快点!”沉延庭不耐烦地催促道。
周铁柱眼睛一闭,心一横,“还要学会装可怜”
“比如,抱着被子打地铺,最好还能咳嗽两声,引得媳妇心疼。”
“这就叫‘苦肉计’”
“或者去加练,累得要死要活,在自己媳妇面前”
他话还没说完,沉延庭猛地转过头,那双黑眸直直地钉在他脸上。
唇角轻勾,“加练?”
“你这个提议,很好。”
周铁柱被自己团长这眼神看得发毛,还没来得及细想“很好”的意思。
就听见沉延庭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铁柱!”
“到!”他反射性立正。
沉延庭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
“现在,立刻,去训练场。”
“三十公里,不跑完,不准回来!”
周铁柱瞬间傻眼,张了张嘴,脸色煞白,“团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执行命令!”沉延庭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还让老子去加练?真是反了天了!
周铁柱欲哭无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哭丧着脸,挪出了办公室。
小声嘀咕道,“团长可真能装,明明耳根都红了,还说是替张副团长问的?”
哼,没想到团长也有今天。
——
半个小时后,训练场上换了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