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华中派遣军这边,司令官畑俊六大将同样踌躇满志。
“命令各部,迅速整顿,补充弹药,立即渡过长江,沿津浦路南段,向北攻击前进。”
他的手指沿着津浦铁路的线条,用力向北划去,直指淮河,野心勃勃:
“我们要一鼓作气,从南向北,打穿支那军的防线,一路打到淮河沿线,威逼彭城。
与华北方面军南下部队会师,彻底打通津浦线。”
在他看来,失去了金陵、主力第69军也已转移的支那军队,在南线已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庞大的华中派遣军开始行动。
主力第13师团、第9师团等部队,如同泛滥的黄色潮水,开始涌过长江天堑。
事实似乎也印证了畑俊六的判断。
随着第69军等各部队纷纷离开浦口,奔赴其他战场,浦口车站防御空虚。
面对鬼子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和绝对优势的火力,浦口的守军在进行了象征性的、零星的抵抗后,阵地迅速土崩瓦解。
这座长江北岸的重要交通枢纽,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落入了鬼子手中。
消息传回司令部,畑俊六和一群参谋将佐更是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皇军旗帜在淮河岸边飘扬的景象。
然而,好景不长。
当华中派遣军的主力,气势汹汹地沿着津浦路向北推进,抵达滁州地区时,他们预想中的势如破竹并没有出现。
反而像是狠狠一拳打在了坚韧的牛皮糖上,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地阻滞下来。
一开始,鬼子大军并未将当面的守军放在眼里。
按照他们获得的情报,这一带并没有中央军嫡系主力,更别提那个让他们在金陵吃了大亏的方默第69军了。
可就是这支他们起初看不起的部队,却让他们在滁州城下磕掉了门牙。
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历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华中派遣军的主力,竟然被牢牢地拖在滁州附近,长达近月之久,未能取得任何决定性的进展。
每一次组织起强大的兵力,在炮兵和航空兵的掩护下发起猛攻,对面的守军总是巧妙地利用地形,节节抵抗,给予鬼子大量杀伤后,便主动撤离阵地,消失在复杂的丘陵和水网地带。
而当鬼子主力因为连续进攻而疲惫,或因占领一地而分散兵力、拉长补给线时,这些神出鬼没的守军又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他们也不和鬼子主力战斗,只是袭击他们的后勤车队,骚扰他们的前哨据点,甚至发起小规模的反击,咬下一块肉后又迅速脱离接触。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套战术被当面之敌运用得炉火纯青,让习惯了正面阵地对决、追求火力碾压的鬼子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内的气氛,早已不复当初渡江时的乐观,变得日益凝重和焦躁。
畑俊六脸色阴沉地站在地图前,看着那几乎停滞不前的进攻箭头,心中的怒火和挫败感不断累积。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厉声询问身边的作战参谋:
“已经快一个月了,部队困于滁州城下,寸功未立。
到底查明了没有?当面之敌,究竟是哪支部队?是不是方默的第69军偷偷调过来了?”
他实在无法相信,除了方默那个难缠的家伙,还有哪支大夏军队能如此有效地阻挡皇军的兵锋。
参谋小心翼翼地回答:
“司令官阁下,现已基本查明。
当面之敌,主要为桂系第三十一军,军长是刘士毅。
在……在支那政府军序列中,这支部队通常被视为‘杂牌军’。”
“杂牌军?”畑俊六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一支杂牌军?就把我堂堂华中派遣军主力,拖在这里将近一个月?!”
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主力第13师团,之前在金陵外围与方默的69军交手,损兵折将,未能达成战略目标,还可以解释为对方太过狡猾和强悍。
可现在,面对一支装备、补给远不如中央军,被视为二流部队的桂系“杂牌”,竟然还是打得如此艰难,不得寸进。
这简直是对他畑俊六指挥能力,对整个华中派遣军战斗力的莫大讽刺。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看来,不给前线的部队上点真正的压力,他们是不知道拼命了?!
“通讯兵!”畑俊六猛地转身,声音冰冷,“立刻电告第13师团荻洲立兵师团长。”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口述电文,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气:
“命令你部,一周之内,必须彻底击溃当面桂系三十一军之防线,攻克滁州,并向淮河一线迅猛推进。”
“若逾期未能达成作战目标,师团主要指挥官,包括你荻洲立兵在内,统统切腹向天蝗陛下谢罪。”
这道前所未有的严厉命令,如同一道催命符,迅速传达到了正在前线焦头烂额的第13师团指挥部。
荻洲立兵师团长接到电文,看完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深知,畑俊六这次是动了真怒,绝不是开玩笑。
切腹谢罪……
这样的结局,对于任何一个军人来说,都是终极的耻辱。
“传令下去。”荻洲立兵猛地抽出指挥刀,狠狠劈在面前的指挥桌上,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全军进攻,不计任何代价,不计任何伤亡。
各中队、大队军官必须冲锋在前。
凡是高级军官阵亡者,若未能突破敌军阵地,则所有下属低级军官一律勒令切腹!
五天之内,必须突破。
告诉他们,拿出玉碎的勇气来!
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
上边的压力一层一层的向下,到了基层联队,就变成三天之内,必须攻克滁州了。
在最高指挥官切腹威胁的恐怖压力下,整个第13师团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陷入疯狂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