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坚持不住,徐老黑半瘫倒在地上,连匕首都握不住了。
他中了许长年一箭,又被梁红缨的一枪贯穿胸口,伤得太重了。
好在他聪明,假装往山上跑去,然后趁机藏在路边的破缸里。
这也就是他个子矮,那破缸才藏得下他。
徐老黑冲着芸娘伸出手,眼神中闪铄着最后一丝亮光,就象是八年前那次一样。
看着徐老黑伸出的手,芸娘慢慢走近,来到他的面前。
芸娘没有去拉徐老黑,而是停下脚步,捡起地上的匕首!
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斗,芸娘心里恐惧不已,
眼前这可是一条人命。
可是,芸娘想到自己女儿,想到老爹,想到许长年!
“敢害我家人,去死吧!”
芸娘把嘴唇都咬破了,脸蛋煞白煞白的,握紧匕首,向着徐老黑刺去!
为了家里,绝不能放过他!
呲啦一声,
徐老黑闪避不开,伸出的那只右臂,被匕首划出一道血口子。
他实在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对他下杀手,连芸娘都要杀我!
徐老黑一声惨笑,心中绝望不已,眼神中那一丝亮光也黯淡下去。
一击不成,
芸娘改成双手握着匕首,继续向前刺去。
可她一介妇人,
哪里是徐老黑的对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徐老黑伤得很重,但也不是芸娘能碰的。
趁着芸娘刺来的时候,
徐老黑抓准机会,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那刺来的匕首。
然后抬腿一脚,踢中芸娘握刀的双手,把那匕首踢飞出去。
芸娘大惊失色,那一脚踢得她身形不稳,跌倒在地上。
徐老黑从地上爬起来,跟跄着身子,向着芸娘走去。
等来到芸娘面前,眼神中充满血丝,握紧拳头要一拳打下去。
芸娘下意识闭上双眼,用手抱着脑袋……可她没事?
“八年前在周家镇,救过我一命。”
“今天放你一马,你我从此以后,恩怨两清。”
徐老黑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救过你?”
芸娘满脸的不解,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救过徐老黑。
这家伙一年前来到周家镇,一出手就买了几十亩地,盖新房子,俨然一副小地主的样子。
还用得着她救么?
“许长年没告诉你么……我姓宋,宋庆虎才是我本来的名字!”
“八年前的周家镇……你拿过一碗野菜粥给一个路边要冻死的流民,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十二枚铜板!”
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徐老黑仿佛卸去一身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洞的。
“是你!”
听见宋庆虎的名字,芸娘这才想起来。
倒不是这个名字让她记得,而是那十二枚铜板,可是她当时存了一年的零钱。
一下子都送出去了,自然是印象深刻。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雪夜。
最后还是徐老黑开口,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讲出来,
那时候的他,刚从军营出来,一个人走投无路,流浪到周家镇。
在街边要被冻死的时候,芸娘从家里出来,给了他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粥。
那时候徐老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一碗粥。
尤其是那个给他送粥的芸娘,象是仙女一样,永远刻在他的脑海中。
徐老黑想留在周家,当牛做马都行,但是被周志远拒绝了。
“我们家饭也不多,留不得你,这几文钱你拿着,自己去找生路吧。”
那天临走的时候,芸娘说的话,徐老黑现在还记得。
徐老黑心里发誓要出人头地,以后风风光光的回来……
可等他学上一身武艺,当上镖师。
芸娘也成了他人之妻。
也就是从那以后,徐老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赌博喝酒逛窑子……渐渐地欠下一笔大钱!
为了还债,他不得不勾结流寇,在葛家庄犯下滔天大案,害杀上百条人命。
事后,徐老黑如愿分到一大笔钱,就此隐姓埋名来到青山村。
“我是真心想要你过得好,我说过给你钱……可你不要。”
把一切都交代出来后,徐老黑身上的压力,荡然一空。
终于能说两句真心话了,还是给他最爱的女人听。
“你也有脸说为了我好?”
“为了我好,你就害我家人?为了我好,你就要让我家走投无路?”
“别为你的自私找借口,少在这恶心老娘!!!”
“卑怯!”
芸娘可不是傻白甜,没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被人一两句话,就哄得晕头转脑。
芸娘这番话,顿时让徐老黑闭上嘴。
“我丈夫,是不是也是你害的?”
芸娘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徐老黑,眼神中满是血丝。
徐老黑能害死葛家庄上百口人,那他丈夫会不会……也是被徐老黑害了?
芸娘心脏砰砰的跳着。
“不——”
“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徐老黑猛然开口,可他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后悔了。
“死了?”
“你胡说八道!”
许长庆失踪大半年,芸娘心里一直还有最后的念想,希望他能回来。
可现在……
“你相信我!”
“许长庆不是我害的……他失踪以后,我也在托人四处找!”
“是在两个月前,有一个剔杆子在乱葬岗寻到了这个戒指,我认出这是许长庆的,就花钱买来!”
徐老黑从怀里把戒指拿出来,扔到芸娘的怀里。
把戒指拿在手里,芸娘双眼一闭,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瘫倒在地上,
一滴滴眼泪,从脸颊无声的滑落。
这戒指非金非银,就是个铁的,但上面刻有一个芸字。
确实是当年许长庆戴的。
半年的苦苦等待,终于是有了一个结果,她的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剔杆子,是一个非常残酷的称呼。
“杆子”指尸体,“剔”就是像剔肉一样把尸体身上的财物搜刮干净。
这戒指被剔杆子在乱葬岗摸出来,那许长庆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我也是从那以后,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娶到手……这才让刘二麻子鼓动许长庆偷粮食换酒!”
“可人算不如天算,那许长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也是我命该如此!”
徐老黑自嘲的说着。
“那乱葬岗在哪?”
徐老黑的话,芸娘再也没了听的心思,只是麻木地问了一句。
“二龙山……”
徐老黑刚刚张嘴,只听唰的一声,一支箭矢穿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