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彻神念微动,青渊剑自其手中飞出,盘旋在空中,发出铮铮剑鸣。
“浊九阴,一切该结束了。”
话音未落,其身后浮现出一团团金色光晕。
光晕中仿佛有万家灯火的虚影闪铄,有市井巷陌升起的袅袅炊烟,有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有学堂之内朗朗的读书声……
这些看似平凡的景象与声音,汇聚成一首浩大的红尘护世曲。
这正是独孤彻于百年守护中所领悟的剑道——红尘薪火。
浊九阴盯着那些金色光晕,瞳孔微缩。体内极阴煞气翻滚,竟让他生出一丝畏惧。
不对。
他猛地甩头,那煞气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独孤老儿,你莫不是真以为,靠这些虚假的把戏就能唬住本尊?”浊九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寿元将尽,修为已跌,而我正值巅峰!”
独孤彻没有答话,青渊剑随其神念缓缓抬起。
下一刻,剑动。
那漫天的红尘光晕化作道道韵光融入青渊剑身。青渊剑并未斩出开天辟地般的凌厉剑罡,而是化作一道柔和而坚定的金色流光,正面迎向那黄泉洪流。
金色流光与黄泉洪流悍然相撞!
浊九阴原以为会看到那金色流光在黄泉之力下瞬间溃散,然而——
“嗤嗤——”
那至阴至寒的黄泉死气与妖魔之力融合,产生了诡异的变化。金色流光虽未被瞬间击溃,却在接触的刹那,象是滚油泼进冰水,发出刺耳的声响。
黄泉河水中的怨魂在极阴煞气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凝实,它们悍不畏死地扑向金色流光,疯狂地消磨着其中的剑意。
浊九阴先是一愣。
随即他发出了更加猖狂的大笑:“哈哈哈……独孤彻,看见了吗?你这虚伪的守护之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双手猛地向下一压,更多的极阴煞气融入黄泉之中。那浑浊的河水颜色变得愈发深邃,滔天巨浪威力再增,竟推着那道不断收缩的金色流光,反向朝着独孤彻碾压而去!
“哼。”
独孤彻冷哼一声,并指如剑,凌空虚划。身后那万千红尘光晕再次大放光明,更多的剑意导入青渊剑中,勉强抵住了黄泉洪流的推进。
一时间,天空中被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金光黯淡却坚韧不拔的红尘剑域,炊烟袅袅,书声琅琅,却在魔浪的冲击下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另一半则是魔气滔天、死寂蔓延的黄泉国度,浊浪排空,万魂哭嚎,携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步步紧逼。
在地面与半空的另一片战场,情况则更为诡谲。
裘道骈手中冥灯闪铄,道道黑烟如黑蛇般,从四面八方缠向姬安澜。
真魔境圆满的妖魔之气浩荡磅礴,给姬安澜带来巨大的压力。她周身龙皇剑气勃发,磐龙剑舞得密不透风,将袭来的黑烟不断斩灭。
“裘道骈,就这点本事?”姬安澜声音清冷,剑势却不见丝毫停顿。
“呵……姬公主何必着急。”裘道骈嘴上回应,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殿下的人,应该快到了吧?只待浊九阴与独孤彻两败俱伤,便是夺取翻天印的最佳时机。
他的神念聚焦于浊九阴与独孤彻那方战斗,手上攻势虽猛,眼中却无杀意。
另一边,桑于修更是出工不出力。
“耶律道友,何必如此拼命?”他一边敷衍地挥动长鞭,一边笑着劝道,“咱们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犯不着搭上性命。”
耶律薇懒得搭理他这番鬼话,只是道法越发凌厉。
桑于修心中暗骂一声,却也不恼。打吧,打得越惨烈越好。浊九阴这老东西若能死在独孤彻剑下自是最好,若不能,也必是强弩之末,届时……
他已悄然将一缕神念系在退路上,一旦形势不对,便会立刻远遁千里,返回万魔宗收拾残局。
就在这混乱战场的边缘,一道身影正悄然攫取着属于自己的机缘。
陈默凭借天道之书的指引,巧妙地避开了危险局域,潜行至玄阴地脉之眼爆发的边缘。
这里,极阴煞气虽被浊九阴大量吸走,但依旧有大量精纯的煞气从地脉深处源源不断溢出,至阴至寒,寻常修士触之即伤。
“就是这里了……”
陈默低声自语,全力运转九狱镇魔功。周身灵窍如同一个个微小的旋涡,竟开始主动吸纳这些狂暴的极阴煞气。
煞气入体的瞬间——
“啊……”
陈默险些叫出声来,硬生生咬住了舌尖。那感觉就象是万千冰针穿刺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脸色瞬间煞白,身体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忍住。
必须忍住。
他咬紧牙关,谨守灵台清明,强行引导这至阴之力淬炼自己的肉身。
与此同时,陈默分心二用,操控着丹田内那缕微弱的归墟业火,护住他的灵脉,确保其不被煞气彻底侵蚀。
至阳业火与至阴煞气在他体内形成微妙的平衡。在这至阳业火的守护下,极阴煞气反而成了锤炼筋骨、磨砺肉身的最佳锻锤。
陈默能清淅地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在撕裂与重生中更具轫性,骨髓在煞气的浸润下变得更加坚硬。
不到一刻钟,陈默便感觉肉身强度再上一重天。
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他此刻来不及喜悦,阴寒的煞气正时时刻刻侵蚀他的肉身,刮骨剔髓般的痛楚,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陈默咬牙坚持。他深知,这是他快速提升实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忍受着非人的痛苦,贪婪地吞噬着这难得的机缘。他的肉身在痛苦与蜕变中,一丝丝地变得厚重起来。
如今,两座战场斗得难舍难分。
而最大的变量,却来自于那个刚刚失去一切的人——裴执。
当人偶彻底粉碎的那一刻,裴执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泥土,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斗。
“南归……”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
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
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了疯狂。
裴执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透出某种解脱般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