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开始了。
在全族警备的信号声中,一道接着一道的身影,飞快从日向一族独有的和式房屋巷道之间穿梭而过,如潮水般朝着族地大门前方汇聚着。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
无论他们平常的身份是仆役、护卫、父母、孩子,所有还有能力战斗的人,都被一个个铺散开的日向宗家召集着,强行朝着族地大门前方攘攘而去。
日向雏田神色茫然的看着这一切,那双纯白的眸子稍显空洞,本就显得幼小的少女怀里,还抱着更为年幼的花火。
姐妹两人望着她们人生中从未见到过的这一幕,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教科书中曾讲过的战国故事。
直到某一刻,她们终于从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雏田象是突然找到依靠,不由自主的呼出了声:
“宁次哥哥!”
日向宁次停下脚步,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雏田的错觉。
她总觉得,宁次哥哥的眼睛,似乎要比以前要更蓝了一些。
不仅如此。
那过于平静的目光,也令雏田心中下意识的升起一抹恐慌。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反而更希望宁次能象平常那样,用那种让她熟悉的轻篾视线看着她。
“我、我们该”
日向雏田还是如往常一样。
胆怯、懦弱,渴望依赖他人的力量。
但是,在真正等到了这一夜的时候,日向宁次的心境反而出奇的平静,连昔日对于宗家那难以言喻的仇恨都在此刻放下了。
他语气平静的开口吩咐道: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很快就会结束了。”
日向宁次说着,便转身继续向前,跟随着人群不断前进。
在他的手中,则握着一封褶皱的信纸。
那是蓝染大人传来的消息。
愈是向前,日向宁次的心跳反而愈是平缓。
是的。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待到这些被汇聚而来的日向族人们,来到族地大门前,亲眼看到宗家口中的‘敌人’时,所有人都不由怔住了。
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包围了整个族地,月光映落大地,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木叶忍徽。
绝大多数人都以一种愤慨而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们。
昔日的友人站到了对立的一方。
那一张张面孔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怖而陌生。
直到现在,不少才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日向族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两边阵营的最前方,则是保持着对峙状的猿飞日斩与日向日足二人。
双方各有忌惮,谁都没有率先动手的意思。
不过,有着绝佳政治敏锐性的猿飞日斩,几乎是在察觉到日向族人异样表情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将主动权交到日向日足手中,当即开口:
“日向日足!你今夜勾结外敌,袭击火影,本已是罪大恶极。”
“但谅在你昔日为木叶所立功勋,尚可饶得一命!”
“现如今若是还不认罪,胆敢纠结无辜村民,那便是罪加一等,绝无任何宽恕之馀地“还请诸位日向族人听着,我等如今前来,只诛首恶,不及旁从!所有人当立即放下武器,站到两旁,绝不可与日向日足为伍!”
然而,这番中气十足的发言,却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原因也很简单。
那些之前与日向日足一同召唤大筒木族人的宗家长老们,此时正各自分布在人群两侧,齐齐做出并指结印状,目光冷冷的盯着在场的所有分家族人们。
宗家,对分家有着绝对的压制作用。
这才是他们之所以被称为笼中之鸟的真正原因。
别说是仍旧迷茫着的日向分家们,连猿飞日斩自己看到这一幕,心中都不由有些无力。
要知道,日向一族虽然个体实力与宇智波一族存在差距,但是对于一个忍村而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可都是无比珍贵的战略宝具。
若是真把他们全杀了,那才是自损一千,再损八百。
亏到当底裤了。
“猿飞日斩。”
日向日足目光冷冷的看向他,语气生硬:“你驱使手下对我使用万花筒幻术,逼我亲手杀死数十族人,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罪加一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日向一族乃是忍界第一大族,更是绝不容许如此耻辱之事!”
“更何况,只要我族尚存一人,就仍能令上族之人降临下界,到时候杀光你木叶全村,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尽管他的话语里尽是威胁,但是那股子外强中干的意味,即便是他身后的日向族人也能听出个大概。
骨头软了许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朝就硬得起来呢?
日向宁次从人群中一步步挤到最前方,安静的看着日向日足的背影,脑中回顾着蓝染大人的命令。
少年人抬起头,望向对面的人群。
蓝染惣右介站在猿飞日斩一侧,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忽的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于是,日向宁次下定了决心。
几乎是在做出这个决断的一瞬间。
少年人幼小的身影,暮的从沉寂的人群之中疾射而出。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
身后一众分家族人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周围维持秩序的护卫们则不可思议的定定望向他,一时间都忘了动作;
保持着笼中牛轧印的宗家们在看到那道突然从人群中冲出的人影时,下意识的发动了笼中鸟。
但是,没有作用?!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刹那,那名宗家当即喊出了声:
“家主大”
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比他更加坚定的咆哮:
“八卦空掌!”
日向日足下意识的回过头。
轰然的鸣响声中,充斥高密度柔拳查克拉的空气团,化作一道滚动的流形,复盖了前方数米方圆,在日向日足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蓦的在他身前炸开。
“砰沉闷的轰击响,如同在所有分家忍者内心深处炸开,砸在他们脑海深处,那由笼中鸟所构筑的思想钢印上,发出第一声鸣响。
日向宁次
怎么可能?!
越来越多的日向宗家抬起了手,齐齐朝他施展起笼中鸟,一如他们无数次惩罚分家时的那样。
但是,日向宁次却如同完全抛开了他们的束缚,好似第一只啄开钢铁,从笼中飞出的鸟儿,朝着日向日足的方向,发起赌上性命的一击。
蓝染惣右介安静的望着这一幕,笑容愈发柔和。
如果想掌握住一条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白眼获取渠道,单靠简单挑起木叶与日向之间的战争,是不行的。
那种粗糙的方法会带来过大的伤亡,会让如今忠诚于他的日向日差心中生出龃龉,会让逃离他国的日向族人在后续忍战中带来不确定性,也会让他本应拥有的资源大幅度的减少。
既然如此,那么最好的方法,无过于让日向一族自行‘觉醒&039;。
这才是他逐次铺垫下日差、宁次、日足等一系列步骤的主要原因。
只要日向分家选择拿起武器,那么就会惊讶的发现,一直以来统治着他们的宗家,比想象中要弱小很多。
只不过,在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前,需要一些来自外力的帮助,以及一些小小的代价。
日向宁次的脚步踏在地上,烙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疾速掠出的手掌,在半空中快到几成幻影。
他的身形如附骨之疽般跟随在被空掌击飞的日向日足面前,无数次沉重的打击,每一次点穴时指尖传回的触感,都令他心中被压抑数年的情绪无比高昂。
宗分之别,天生的奴仆,父亲的死亡,被封锁了一度的天资,不得跨越的界限笼中的鸟儿!
这生来赋予的罪孽,全都在这一刻被他打破。
酣畅淋漓!
“轰!”
沉重的掌击,狠狠落到日向日足的胸腹中央,令他高大的身形都在这一掌之下翻飞而出,重重落到地上。
日向日足倒在地上,一口血猛地从口中喷出,却仍自不可置信的望向这个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
日向宁次也在看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反倒令全场都不由寂静了。
唯有数个忠诚于族长的日向族人从人群中冲出,从四面八方朝着日向宁次的身影包围而去。
“回天!”
奔流席卷的大量实质查克拉,将这一道道身形翻卷开来,斥向各处。
这一次,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这个孩子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日向宁次转过身,面朝着一个个以护额挡住额头的族人们,深吸一口气,拔高了声调:
“笼中鸟,是能靠自己解开的!”
“堵住他的嘴!”
这时候,宗家大长老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朝身旁的护卫们发出一声喊。
不管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都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周围扑上去的日向族人越来越多,试图以人数优势按住他的身体。
更多的分家们却下意识的都望着宁次的方向,脚步有些迟疑,却仍引旧没有动弹。
他们看向这个曾经与他们一样的少年人。
日向宁次不遗馀力的提炼着体内的查克拉,幼小的身影被一道道人影阻挡,唯有声音仍旧清淅:
“一只要有足够强烈的情绪,还有付出生命的勇气!”
“砰!”
不知从何伸出的一只手掌,重重落在了他的后背,让少年人的身形不由一个跟跄。
猿飞日斩刚想下令护住那个孩子,连身旁的不少木叶忍者都有些蠢蠢欲动,却全都被一旁的志村团藏忽然伸手拦住,目光平静:
“这是日向一族的内部事务。”
“再等等。”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手掌出现在日向宁次的视野之中,试图打断他的声音。
“回天!”
又一次巨量的查克拉释放,勉强让他在周围清出了一片空白,只是呼吸声愈发的粗重。
日向宁次看着仍旧站定在原地的族人们,口中沉重的呼吸着,一把扯下那条屏蔽着额头的布带,声音却有些颤斗:
“这就是,笼中鸟被突破后的模样。”
“你们看到了吗?”
在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也发觉周围的宗家们所施展的咒术对他毫无作用,人群渐渐开始躁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下意识的挪动了脚步。
被护卫扶起的日向日足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弟弟的亲子,口中鲜血仍在流淌,心里却已然下定决心,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声:
“杀了他!”
日向一族,绝不能在他的手里灭亡。
这一次,周围的护卫们没有再贸然靠近,数道空掌接连射出,飞快的消耗着少年人的体力。
待到再一次接近时,越来越多的掌击落在了他的身上。
“等等!”
人群中终于有人发出了第一声喊,也有人沉默的飞奔上前,试图拦住那些护卫们的动作。
“杀了他们!”
在这些人做出反应的同时,也有更多的宗家毫不尤豫的施展出笼中鸟,让那一道道试图上前的身影,痛苦的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一个、两个、三个
但是相比于日向族人的数量,这些倒在地上的人们,似乎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即便是在看着他人倒下的同时,也还是有人继续上前。
随着迈开脚步的人数越来越多,宗家们的笼中鸟也显得愈发手忙脚乱,前一个还未能制住,后一个已然跃步上前。
遍数整个日向一族,宗家的数量也不过区区十数人。
但是分家的忍者,却是成百上千。
更何况,他们不是一个个普通人。
而是一个个从幼年开始经受了完整训练,经历过不知道多少血与火、战斗与牺牲的忍者。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被护卫在中间的宗家们发起攻击,即便护卫人数仍引旧众多,也拦不住他们所有人。
原本整齐的人群开始混乱,安静的大门前变得炽烈而嘈杂,逐渐演变为一种无法阻遏的趋势。
这既是因为日向宁次的话语,也是因为直到现在都盘驻在前的、看上去数量更多的木叶忍军。
日向分家并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个有着自我思考能力,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他们能够分辨出现在的情状与力量的对比。
他们记得自己在族内的身份。
仆役、奴婢、护卫、下人。
他们记得曾经自己遭受过的惩罚,那种来自笼中鸟的、深入到灵魂的痛苦。
他们也还记得,前一段时间,在日向日足开始发疯的那段时候,那一个个莫明其妙被处死的分家族人。
那股压抑在心底的火被勾出,化作最纯粹不过的愤怒。
于是,他们也象那些宗家一样,喊出与他们相同的话:
“杀了他们!”
这倒反天罡的话语,如烧之不尽的野火,壑然在人群中翻涌起来。
日向日足看着这一幕,连手都在跟着发颤。
另一边,已然被数名护卫齐齐制住的日向宁次,嘴角不住的淌着血水,膝盖被压着跪在地上。
在他身后的,则是已然对着他的后脑,高举起手掌的身影。
日向宁次看到这混乱一幕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他记得,蓝染大人在解开他的笼中鸟之后,曾经向他询问过。
如今的你,也能够象所有宗家族人一样卸下头上的绷带,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片族地中,对所有人发号施令了。”
“即便如此,你也抱有那种强烈的不甘吗?”
那时候的他,单单出于自身的耻辱也好,愤怒也罢,毫不尤豫的就做出了回答,并无比渴望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但是现在逐渐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日向宁次发现自己所渴望的,似乎也并不仅仅是力量。
日向宁次脑后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他稍显放松的表情,心里却不自觉的回忆起父亲的背影,低声呢喃着:
“父亲大人。”
“我可能,只是不想走添一条游他人注定的道路吧。”
即便不得不选择一种死亡的方式,也必须要由他自己来选。
下一刻。
身后掌风呼啸。
“嗤一!”
只是,已然合添双眼的日向宁次,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痛感。
东反,一只温暖而宽大的手掌,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头添,让宁次的神情不由一怔。
“宁次君,你做得很好。”
那熟悉的温柔嗓音,从他耳畔响起。
日向宁次蓦的睁开了双眼。
蓝染惣右介依旧那般温柔的笑着,安静立在他的面前,微微侧过身。
顺着他让开的仕白,日向宁次朝更远处望去。
无数木彩三者,已然朝着仍引旧在负隅顽抗的日向宗家与他们的护卫们发起冲锋。
与那一个个开始反抗的日向三者们联合在一起,形成一道不可抵抗的洪流,将那些分散的身影飞速吞没。
同样在看着这一幕的,还有倒在地添的日向日足。
他目光呆滞,四肢发软。
哪怕是从内脏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也比不添来自精神层面的沉重打击,口中呕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
日向日足怔怔的看向他。
对面的男人缓缓摘下面世,露出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下一刻。
修长的刀身,利落的贯穿了日足的胸膛,带出一抹猩红的血迹。
日向日差贴在他的怀里,声音平静的开口:
“抱歉了,兄长大人。”
日向日足的神情先是不可思议。
直到刀锋完全穿透了他的心脏,眼前发生的一空都有了实感,他才象是终于回过神。
他垂落的手掌微微抬起,日向日差的目光警剔的落在那只手添,却没有察觉到丝毫查克拉痕迹。
而后,就见那只手无力的抚在他的后背添,轻轻拍了拍。
日向日足的声音渐渐微弱:
“该说抱歉的人”
“是我才对。”
日向日差的眸光微微颤了颤,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怀中的躯体没了动静,他才重新抽出刀刃,将面出戴添,背对着那出倒在地添的尸体。
他望着前方混井的人群,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死的宗家与护卫,终是长叹一声。
如此。
这千年以来的一空,就算是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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