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室的走廊尽头。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咔哒”一声,却象一记重锤敲在莱恩公爵的心上。
他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关闭的门,仿佛能穿透木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心跳快得如同战场上的冲锋鼓点,“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耳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与他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悠闲坐在沙发上的江宇。
他仿佛对眼前这幕认亲大戏的结局毫不关心,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重新端起桌上那杯尚未完全冷掉的红茶。
轻轻吹了吹气,小啜一口,发出满足的轻叹。
“公爵大人,你们的茶不错。经历刚才一番情绪波动,不来一杯定定神么?”江宇放下茶杯,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谈论天气。
“啊?茶?喝……你喝吧!我……我不饿!”莱恩公爵猛地回神,下意识回答,话语却完全失去了逻辑。
他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茶。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又被对验证结果的迫切期待所淹没。
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踱步。
向前紧走两步,似乎想贴近门缝听听里面的动静,又猛地退后半步,想起自己的身份和威严,强行稳住身形。
如此反复,坐立难安。
来此之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探清江宇的底细,弄清楚这位手持亲王徽章的神秘人物究竟有何图谋。
可现在,什么政治博弈、国王亲王的阴谋,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一个疯狂呐喊的念头——她到底是不是我的爱丽丝?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每一秒都象是在煎熬。
莱恩公爵只觉得喉咙发干,手心冒汗,十几年前失去爱女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十三年间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绝望,此刻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最坏的结果——如果验证失败,如果又是一场空欢喜,凯瑟琳她……能承受得住吗?
他自己又能承受得住吗?
就在莱恩公爵的神经几乎要绷断的极限时,内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公爵夫人凯瑟琳。
她眼框通红,晶莹的泪痕尚未干透,清淅地挂在脸颊上,但那双原本写满悲伤和绝望的湛蓝色眼眸里,此刻却充盈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狂喜和激动。
她紧紧搂着爱丽丝的肩膀,仿佛生怕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
而爱丽丝,依偎在母亲怀里,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但更多的是找到归属的安心和幸福,那双和凯瑟琳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样!夫人!她……她是不是啊!”
莱恩公爵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斗。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女儿,想伸手去碰触,又有些不敢,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叱咤风云的公爵威严。
凯瑟琳夫人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激动,哽咽着,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诶呀!你……你真的是我的女儿!爱丽丝啊!我的爱丽丝!我……我……”
确认的瞬间,莱恩公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从心脏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想要将女儿紧紧拥入怀中,弥补这十三年的缺憾。
可看到眼前亭亭玉立、已然是大姑娘的爱丽丝。
想到彼此多年的生疏,他又猛地顿住了动作,双臂僵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爆发的父爱,变得手舞足蹈,象个毛头小子一样笨拙而可爱。
最后还是凯瑟琳夫人体贴,她松开爱丽丝,上前一步,温柔地挽住丈夫激动得微微发抖的骼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大人,冷静些,别吓到孩子了。”
感受到妻子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莱恩公爵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
但目光依旧死死黏在爱丽丝身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江宇先生!”
凯瑟琳夫人缓过气来,第一件事便是拉着莱恩,郑重地转向一直静观其变的江宇,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非常感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为我们找回了女儿!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莱恩公爵也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找回了一些理智,他用力抹了一把眼角不经意渗出的湿意,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真诚:
“哈哈哈!江宇先生,抱歉,抱歉!之前是国家形势所迫,让我过于敏感,对您多有怠慢和怀疑,实在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满是愧疚和庆幸:“我莱恩在此向您郑重道歉!您将我的女儿——我的爱丽丝,平安带回了我们身边!”
“这恩情,比我整个公爵领地的分量还要重!”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您想要什么奖赏,尽管提!”
“只要是我莱恩能力范围之内的,无论是财富、领地、爵位!我绝不推辞,都可以给你。”
一番感激涕零的话语过后,客厅内的气氛终于从极度的紧张激动稍稍缓和下来,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馨和喜悦。
莱恩公爵也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只是那不断看向爱丽丝的、满是宠溺和失而复得的珍惜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时,与父母团聚的巨大喜悦稍稍平复后,爱丽丝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江宇,眼中满是依恋和决心。
“爸爸,妈妈,”爱丽丝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少女的娇羞和坚定。
“江宇先生这次来,除了送我回来,其实……其实还有一件要事要找爸爸的。”
“哦?江宇先生还有什么事找我呀?”莱恩公爵此刻看江宇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恩人,脸上笑得象朵花,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一百件,他此刻也恨不得立刻为江宇办到。
“是……”爱丽丝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
然后,在父母的目光注视下,她轻轻从母亲凯瑟琳的怀抱中走出,迈着坚定的步子,来到了江宇身边。
紧接着,在莱恩公爵和凯瑟琳夫人惊讶的注视下,她伸出手,慢慢地、却毫不尤豫地挽住了江宇的骼膊,整个人亲昵地靠向了他。
爱丽丝抬起头,勇敢地看向父亲,声音清淅而响亮地说道:
“江宇先生是来向你提亲,娶我的!”
“啊——!!!”
莱恩公爵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象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