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在前方引路，姿态谦卑得像个即将面见神明的狂信徒。
他们穿过几条戒备森严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由整块合金打造的厚重门前。
一路上，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能让江城小儿止啼的九阳帮成员，此刻却温顺得像一群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门被推开。
入眼是极尽奢华的巨大办公室，足以让任何富豪自惭形秽。
林玄刚一踏入，那个之前还抱着他大腿哭嚎的刀疤脸，竟又“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般地跪下了。
这一次，他没再哭嚎，而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他的额头，对准了房间中央，那个背对门口的身影。
林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子还有点乱。
老大？
谁是你老大？
那人缓缓转过身。
一头染得跟干枯稻草一样的黄毛，配上那张五官都快挤在一起的脸，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怎么越看越眼熟？
林玄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一段几乎被他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如同触电般，猛地翻涌上来。
孤儿院。
一个瘦巴巴的，像个跟屁虫一样，永远跟在他身后的鼻涕虫。
那个鼻涕虫，也顶着这么一头扎眼的黄毛。
“玄哥，他们又抢我的馒头！”
“玄哥，这个给你吃，是我偷偷藏了好久的糖！”
“玄哥……”
记忆的碎片在电光石火间拼接完整，一个土到掉渣的名字浮现在他脑海里。
黄毛，大名……黄富贵？
卧槽！
还真是他？！
林玄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这笔陈年烂账，居然在这里找上门了？
当初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林玄听闻有武道和异兽的存在，心里也曾热血沸腾。
可当他看到武馆那高昂的报名费后，瞬间就冷静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入门心法就要了他半条命的积蓄。
穷则思变。
林玄想到了前世小说里那些神功秘籍，他眼珠一转，就盯上了孤儿院里最崇拜自己的跟屁虫，黄毛。
他拿着一本《九阳神功》，把黄富贵忽悠得一愣一愣，说什么这是绝世神功，练成了就能天下无敌。
黄富贵练了不到半小时，当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被救护车直接拉走抢救。
后来听说这小子命大，不仅没事，还被一个来视察的富商当成吉祥物给收养了。
林玄为此心虚了好一阵子，生怕黄富贵哪天带着保镖杀回来找他算账。
再后来，他自己被逼到绝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着练了一下，嘿，成了！
当时他还自我安慰，看来不是功法的问题，是黄富贵这小子体质不行，差点冤枉了自己这绝世神才。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排场，这小子混得不是一般的好啊！
完了，这是来寻仇了！
就在林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是从窗户跳下去生还几率大，还是现在认怂比较好的时候。
“老大！我可算找到您了！”
黄富贵激动得声音都变形了，眼泪“唰”地一下又下来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勘破凡尘，已经飞升了，不要我这个愚钝的徒弟了呢！呜呜呜……”
林玄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他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在黄富贵屁股上。
“行了，别嚎丧了，丢人现眼。”
黄富贵被踹了一脚，非但不恼，反而像个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来，脸上乐开了花，露出一口大白牙。
“嘿嘿，老大，您还肯踹我，说明心里还有我！”
林玄：“……”
我这小弟的脑回路，是不是当年真被我给练坏了？
周围侍立的九阳帮高层，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胸腔里。
他们心中早已是山崩海啸，世界观碎了一地。
他们那个杀伐果断，喜怒无常，实力已达a级的恐怖帮主，竟然抱着一个资料显示为f级的小子，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林玄扫了一眼这诡异的气氛，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清了清嗓子：“找个安静地方。”
“好嘞！老大这边请！”黄富贵立刻点头哈腰，亲自在前面引路。
一群人，就这么在全场数千人敬畏、惊恐、疑惑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角斗场。
只留下包厢里，已经彻底石化，人生观正在崩塌重组的林天。
九阳帮最顶层的豪华办公室内。
黄富贵亲自为林玄泡上一杯香气四溢的顶级大红袍，然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双手垂在身前，乖巧地站在一旁。
“老大，您怎么会来我们这儿？还亲自下场跟那种e级的畜生动手？这简直是……简直是天神下凡体验生活啊！”
黄富贵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发自肺腑的心疼。
“您当年传我的那套无上神功，我资质愚钝，至今也只练了个皮毛，就已经是a级武者了。您老的境界，怕是早就超凡入圣，深不可测，怎么会……”
林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动作不疾不徐。
神功？
皮毛？
a级？
他内心掀起一丝波澜。
嘿，当时真练成了，果然不是我的问题。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绝对不能让他看穿我的真实想法！
林玄心里警铃大作。
他阅遍网文千百本，深知“苟道”才是长生久世的唯一真理。
一旦暴露自己是绝世高手的身份，那接踵而来的，必然是无尽的麻烦。
各种隐世家族，千年宗门，神秘组织，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到时候，不是被抓去切片研究，就是要应付各种挑战和暗杀。
他还想不想过他那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林玄放下茶杯，脸色一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纯靠演技装出来的）不经意间散发开来。
“我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仿佛天宪纶音。
“从今天起，忘了你认识我。”
“对外，我就是一个来自贫民窟，f级的废物，懂了么？”
黄富贵浑身猛地一震！
随即，他眼中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脸上露出了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明白了！
老大这是在下一盘惊天动地，囊括整个江城的大棋！
他故意伪装成一个废物的身份，潜回林家，这叫“红尘炼心”！
是为了体验凡人疾苦，勘破最后一道心境关隘！
而林家，就是他选定的“试炼场”！
那林家的三个绝色养女，定然是老大的“情劫”！
老大这是要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于微末中崛起，于尘埃里布局，最终将整个林家，连同那三个绝色美人，一网打尽，收入囊中啊！
高！
实在是高！
不愧是我的老大！这等游戏风尘的计谋，这等俯瞰众生的心性，简直是算无遗策，恐怖如斯！
“明白了！老大！我全明白了！”
黄富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您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您的红尘历练计划！谁要是敢破坏您的雅兴，我黄富贵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林玄看着黄富贵那副“我懂的”的表情，满头问号。
你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了？
我怎么感觉，我们俩的剧本，好像串台了？
算了，他爱怎么脑补怎么脑补吧，只要别暴露我就行。
林玄懒得跟他解释，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乐子。
他指了指楼下包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对了，你刚才说，你是这里的老大？”
“是啊！老大！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黄富贵立刻把胸膛拍得“嘭嘭”响。
“那……能不能强行安排人上场打比赛？”
黄富贵一愣，随即狂拍胸脯保证：“当然可以！在江城，没有我九阳帮办不到的事！老大您想让谁上，一句话的事儿！”
林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像一只准备戏耍老鼠的猫。
“很好。”
“你现在，派人下去，把那个叫林天的，给我原封不动地弄到台上去。”
“找个最抗揍，最耐打的对手，帮我，好好地，伺候伺候我那个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