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容我归去一番，再回来，如何？
耶律大石是不是有再回临潢府之念？
耶律大石面对这个问题，扫视着众人，却反问了一语：“你们呢？你们如何想？”
耶律大石麾下，有契丹人，有草原诸部，也还有此处当地之牧民部落，其中还有大量的回鹃人，甚至也有割禄人。
也说这回鹃人，其实极广，蒙古高原西边有回鹃，高昌有回鹃，也称之为西州回鹘，往南往东去，还有草头回鹃，于阗也是回鹘————
乃至沙州，也就是敦煌，玉门关附近不远，也有回鹃。
这大概就是后世新疆之概念，许多人有一个误解，以为回鹊人与突厥人是一回事，其实很大区别，回鹃是铁勒之一部，后来回鹃慢慢强大起来，统一了铁勒诸部，然后整个铁勒都成为回鹃了。
早前也称之为回纥，之所以从“回纥”改成了“回鹘”，原因也在于图腾崇拜，鹃，就是鹰隼，取其高广矫健敏捷之意。
回鹃就是广大维吾尔族同胞的祖先，就看唐宋时期回鹃群落的居住范围就知道，维吾尔来自回鹘。
突厥是突厥，发源于阿尔泰山，在更北几千里之地，对于回鹃人而言，突厥就是北方来的蛮族。
而回鹘，包括葛逻禄，都与突厥不是一族，唐与突厥大战经年，回鹃不仅不是突厥，反而是唐朝的盟友，是突厥的死敌！
不知为何，到得后世，竟然有回鹘后裔，把突厥当做祖先了！
其中原因，稍稍分析一二，还是话语权的问题。
比如说，整个西域许多语言语系，被学界命名为了“突厥语系”，其实，更应该叫“回鹃语系”鹘人发迹得更早————
只是后来北方来的突厥来势更猛，一度奴役了部分回鹃人，回鹃人反抗突厥的历史，那也是可歌可泣的————
回鹊人在击败突厥人这件事上，那也是前赴后继。
反倒后来的回鹃后裔，极少数人却还认贼作父，觉得自己是突厥后裔。
此处的语言体系，之所以被称之为“突厥语系”，究其原因，不外乎突厥人被赶着往更西方去了，给更西边之人带去了深重的打击与认知，而后世西方又先崛起了，先塑造了世界的历史话语体系。
这也好比，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他们其实也是同一个语系，也包括柔然，整个东北，大兴安岭小兴安岭长白山，他都是这个话语体系————
谁最先崛起？比如鲜卑柔然，自不是鲜卑语系，也不是柔然语系，更也不是契丹语系，还不是女真语系，最终，成为了蒙古语系————
何也？不外乎还是一样的原因————
后来还有通古斯语系————
说所谓“突厥语系”的部落，在宋朝这个时刻，多了去了，他就是本地话语体系，而不是突厥人独有之语，乃至突厥人的话语，也受各处人的影响，其中大量词汇，谁先用谁后用，不必多言————
至少，回鹊人，肯定是这一个语言系统里最主要的老祖宗之一。
回鹘人的历史，也有太多可歌可泣，更也有许多高光时刻，比如大唐安史之乱，回鹃人的舞台就极为巨大，其中好坏，恩怨纠葛，也多了去了，难以赘述————
回鹘人从来都不弱小，若是弱小，他不会是突厥人的劲敌，若是弱小，也不会是大唐的拯救者之一。
如今回鹘的弱小，与世界上绝大数民族弱小的原因都一样，那就是不团结。
乃至葛逻禄，其实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民族。
葛逻禄何以此时也弱小了，也是一样的原因，内斗分化。
别看黑汗王朝此时看起来好似了不得，其实也不然，西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帝国，塞尔柱突厥，对，还是突厥。
打得不团结的黑汗王朝抱头鼠窜，西黑汗都已经俯首称臣了，每年都要给塞尔柱突厥交赋税。
东黑汗这边伊卜拉欣大汗，也偶尔给塞尔柱突厥低头上表称臣————
都这个地步了，黑汗王朝在干嘛？还在内斗，还在内部分化，东西黑汗还不能团结，便是东黑汗之伊卜拉欣还在与麾下诸部斗争来去————
最终，是耶律大石来“捡”了便宜，利用诸般矛盾，给人当雇佣军，打胜仗了，直接反水————
只待耶律大石当真把这些人都集成起来之后，回鹃也好，葛逻禄也罢，西州回鹘，草头回鹃，四处的回鹘，皆在耶律大石军中，那已然就不可一世了。
直把塞尔柱突厥的素檀桑贾尔，那是打得抱头鼠窜，连桑贾尔的妻子儿女都被抓起来唱歌跳舞————还有什么花刺子模，更是打得跪地求饶。
世间之事，总是这般，只要有一个人能团结众人一心，那真是无往不利。
这说的是耶律大石之高光时刻，岂能不又是回鹘人之高光时刻，什么不可一世的塞尔柱突厥，被回鹘人打得都找不到北。
且看看塞尔柱突厥在西亚，在欧洲历史上的记载，那曾也是不可一世的巨大帝国。
那一度是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扛把子，把所谓拜占庭联军打得哭爹喊娘，拜占庭在西方历史上什么地位自不用说了————
塞尔柱突厥的衰落，不免也来自不团结，塞尔柱突厥在西边慢慢弱势，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更也是有来自东方耶律大石暴击的原因。
以“突厥”为名之族群，再往后，还能崛起，那就要到奥斯曼土耳其了，突厥之名还在，突厥人之实，早已不存————
短述了一下中亚西亚这一片土地之历史，关于突厥，关于耶律大石。
只是这一切，此时大多还没有发生。
耶律大石还是要面对眼前这个问题，战事之后，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涉及很多，若是没有岳飞西来之事，他自还要斡旋在各方势力之中，还要去当雇佣军，以待局势之变————
他也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他还在挣扎。
但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却很重要，事关麾下三万多户牧民之人心。
他在问在场所有人。
有人在答：“若是林牙此番回去了，往后何人庇护我们繁衍生息？”
说话之人突迭别里，耶律大石麾下回鹘悍勇。
可见此处之乱，他是回鹃人，昔日受葛逻禄人的奴役，被耶律大石解救，给了他羊群马匹，给了他甲胄兵刃，给了他自由生活的权力，他自是以死报之，成为了耶律大石麾下之悍勇。
此时高昌之回鹘国家，却并不能解救他们————
耶律大石麾下的这般回鹃人，那真不是一个两个，数千之多。
也有人在答：“林牙，咱们在这里，好不容易打这般的局面，难道真就要全部不要了吗？”
这是草原人，能随耶律大石真的远走万里而来的草原人，昔日必是穷困潦倒之辈，而今正在享受来之不易的富贵。
耶律大石此时眼神去看一人，斡里刺，萧斡里刺，耶律大石此时此刻，最最信任之人。
斡里剌没说话————
今日这个话题，身为契丹人的斡里刺，不能随便开口。
人心在此，万万不可轻言！
耶律大石一语去：“诸位勿忧，不论如何，咱们也要打破八剌沙衮，往后，你们都会是八剌沙衮城池里的贵族，会有勇士万万为你们守卫城池，我————会是八剌沙衮城池的守卫者！”
耶律大石需要安抚众心。
便是此语一去，许多人都是面色一喜，心中一定。
也有不少契丹人，面色却沉了许多。
难办，非常难办，不回去————许多契丹人，心中满是踌躇，许多想念，那是梦中的家乡————
回去，许多回鹘人草原人，他们各有各的目的，但多是不愿意的————
“散了吧，备战备战，诸事做好，眼前之事，只要大胜，吃喝用度再也不缺，富贵立马就到！”耶律大石抬手去挥。
众人起身在散，便是满心昂扬，等着耶律大石带他们打进八刺沙衮去！
萧斡里剌自是没走，只待众人皆去，他口中有叹息之声：“唉————”
“怎么了？”耶律大石问。
“林牙，其实————我想回去！”萧斡里剌如此一语。
耶律大石点点头：“我知道！”
“咱们是世代贵胄，自小读书在学堂中，打马游猎在延芳淀，咱会背诗书，也能架苍牵黄，咱们是燕京城里出来的，你看此处四野————哪里有一处好景？哪里有一个熟人？连这里的狗，都与咱们不亲！”
萧斡里剌心中有悲戚。
“你看！”耶律大石怀中掏出了大燕天子的书信。
萧斡里刺接过来看，也看了许久，看得有些动容，契丹，大燕天子没有一语贬低，竟皆是夸赞。
岂能不动容？
“如今天下一统了————唉————”萧斡里剌叹息着，天下一统，是喜是悲，喜自是那方天下，再无征战，再无国破家亡，再无丧家之犬，是大唐！
悲，悲的是大辽，再也不可能有了。
“你说，咱要是不要大燕的官，会是什么后果呢？”耶律大石问。
“那咱们就要与岳飞打起来，胜败且先不说，而今大燕河西在手，自当出塞，高昌之弱，要不得几年，大燕就到高昌了————就到咱们了————”
斡里刺说着。
“你说，这里的兵，打得过中原的兵吗？”耶律大石继续问，燕京岂能不是中原？
“他有草原诸部，有马匹无数，他有中原匠人，有甲胄无数，是骑是步，还有诸多良将————如那岳飞，前赴后继而来————”
斡里刺答到这里在摇头。
“我是问你，也是思索————”耶律大石自言自语。
“我知道林牙问话之意————”斡里剌点着头，也道：“苏武，真豪杰也，一代雄主！”
“你需要什么答案吗？”耶律大石问斡里剌。
“容我归去一番，我再回来，如何？”斡里刺问，他也想回去看看，看的是燕京城池，看的是临潢府的宗庙。
看的更是他那一大家族里，还有几个人活着啊？都是谁啊？如今都在做什么？
他有金银了，打进了八刺沙衮，还会有更多的金银————
他回去一趟，再来！
“好！”耶律大石点着头，答案给出去了。
他短时间不会离开这里，他对许多人刚才有了承诺，但麾下契丹，可以回去。
何也？
安西都护府，不是不行！
疲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不失信，且还自主，还能得到来自大燕的鼎力支持，高昌，说下就下，到时候大燕与安西，自成一片————
至于将来，将来再说吧————
先疲般————
两难也解！
斡里刺心情大好，起身一礼：“林牙，我去安排诸般事宜，为燕军挑选向导，为他们准备粮草————”
“恩，好！”耶律大石点点头。
一人在帐，耶律大石也是皱眉难松，他心中岂能不是担忧无数？
他担忧契丹在大燕，不受信任，不受重视，乃至备受防备。
他担忧那大燕天子，丹究最后，还是会兔死狗烹。
他担忧契丹一族，将来许也要起什么乱事，最后被屠戮殆尽————
这世间之事，史书记载无数，疲些事，哪一件没有发生过？
奈何眼前，本也是千难万难————
千难万难之中，要去思索，要为疲个契丹族群谋划一下————
岳飞想他，想低了————
他没什么权柄之心，没什么富贵之想，也说不上思乡不思乡——
他想得更高更远，谋划的是整个契丹族群未来如何————
战事就在眼前了，他也知道，疲一场战事，其实也是投名状，把疲份投名状交好了，才有资格去想疲些，才有资格在那大燕天子面前有一席之地，有一言之地。
另外一个方面，唯有此战大胜，他自己也才能摆脱此时极为困难的境地。
战事当前！
随后五日，燕军陆续在到。
几万户的羊，说宰就宰，先宰杀小半，小的弱的羊羔子，全宰了再说，吃，吃饱喝足，带着行军————
不免也是破釜沉舟！
剩下的，赶着往什往西走，前方打仗，后方迁徙，后方部任，一定就要在前方作战大军的二三百里之内，若是遇到问题，随时补给得上，小的弱的羊羔，影响迁徙的速度，所以不留。
七八万军，陡然就动。
岳飞亨在马匹之上，他甚至都不知道前方是何处，向导在前，他自往前快去，一路往什。
耶律大石，直接奔西边，狂奔不止，接着再往西什。
头前之策，岳飞先扫正什，割禄自当在西聚兵，耶律大石便是万万不能让割禄在西边聚起真正成规模的大军。
如此，首战就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