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寂静(1 / 1)

异常现象的报道如同不断滴落的水珠,最终汇成了淹没一切的洪流。电视新闻里专家的解释越来越苍白,网络上的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街上越来越多的军人开始巡逻,军靴踏过路面的沉重声响,为城市的日常背景音添上了一丝不祥的律动。

纪鸣又度过了一两星期看似规律的“日常”——系统任务、格斗训练、照顾小伊和那条土狗。但在最后一次与母亲的通话中,他还是没忍住,含糊地提醒道:“妈,最近……可能不太平,你和爸,还有小安,尽量待在家里,多囤点吃的用的,注意安全。”

电话那头的纪母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压抑的担忧:“鸣鸣,妈知道了。你也看到了吧?街上当兵的越来越多了……是不是……要打仗了?”普通百姓最朴素的恐惧被点燃,她絮絮叨叨地反过来叮嘱纪鸣千万小心,仿佛儿子所在的大城市才是前线。

纪鸣没有否认,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再三保证自己会注意安全,然后心情沉重地挂断了电话。战争的阴云是普通人能想象到最直接的灾难,但纪鸣知道,即将到来的,恐怕是比战争更诡异、更超出理解的东西。

夜色再次降临,城市依旧被霓虹点亮,但这光芒之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感到呼吸不畅。

连一向活泼、沉迷动漫的小伊,都安静了许多,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折叠床上,浅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看似寻常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银发,低声吟诵着不知从哪部动漫里学来的台词。

那只土狗也不再满屋子乱窜,而是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时不时用鼻子使劲嗅着空气,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全球性高维能量潮汐峰值将于60秒后抵达!请宿主立刻查找坚固掩体,最大限度保障自身与关联重要目标安全!重复,立刻查找掩体!】

系统界面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弹出,占据了纪鸣整个视野!不再是淡蓝色的温和光幕,而是刺目的猩红色边框,文本如同鲜血流淌,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一种近乎急促的尖锐!

“来了!”纪鸣心脏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起还有些茫然的小伊,“快!到墙角来!”同时他低喝一声:“狗子!过来!”

他几乎是拖拽着将小伊拉到房间内侧、承重墙下方的角落,自己也紧挨着她蹲下。那只土狗似乎听懂了命令,或者说被纪鸣语气中的紧迫感震慑,呜咽着,但还是敏捷地窜了过来,紧紧贴着纪鸣和小伊的腿边趴下,身体微微发抖,一双狗眼警剔地瞪着四周,嘴里发出更加不安的低吼。

纪鸣将房间里那张沉重的旧桌子猛地拉过来,挡在身前,构成了一个简陋的三角庇护区。

小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中二的吟诵,浅蓝色的眼眸睁大,但没有挣扎,只是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抚摸着紧挨着她的狗子头顶,象是在安抚它的恐惧。

纪鸣死死盯着系统界面那猩红色的倒计时。

3…

2…

1…

零!

预想中的爆炸或冲击并未立刻出现。

世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静”。

并非无声,而是一种……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抹除”的死寂。窗外原本隐约传来的车流声、邻居的电视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不是听不见,而是它们根本不曾发出,或者说,发出后就被某种规则强行归零。

紧随这绝对寂静而来的,是一阵极其短暂、频率低到几乎无法被人类耳朵捕捉,却能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嗡鸣!这嗡鸣不通过鼓膜,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体的内在,纪鸣和小伊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眩晕,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呜——!”他腿边的土狗反应更为剧烈,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整个身体猛地蜷缩起来,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嗡——”

这诡异的嗡鸣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然后——

“噼里啪啦——!!!”

出租屋内,所有的电器——手机、电灯、充电器、甚至小伊那部正在播放动漫的智能机——屏幕瞬间爆裂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纹,内部组件冒出细小的电火花和青烟,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窗外,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起点,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片接一片地陷入彻底的黑暗!不仅仅是灯光,所有依赖于现代电力的设备,在这场无形的能量冲击下,瞬间化为废铁!

全球大停电!

“呀!吾的手机!”小伊低呼一声,紧紧抓住了纪鸣的骼膊。陪伴了她一个多月的重要伙伴就这样突然的离开了她。

纪鸣顾不上安抚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没有了城市光污染的夜空,本应显露出稀疏的星辰。但此刻,天空不再是熟悉的深蓝或漆黑。

这种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然后,是光。

天空,碎了。

原本只是阴沉的冬日天幕,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被无数道扭曲、闪铄、流淌着紫绿色不祥能量的“空间裂缝”撕开。这些裂缝并非稳定的存在,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互相交织,将天空切割成一块块破碎的拼图。诡异的光线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将大地染上一种病态的、如同腐烂霓虹的色彩。

阳光被彻底扭曲、吞噬,白昼如同堕入异色的黄昏。

紧接着,便是来自那些裂缝深处的、无数混杂在一起的、非人的嘶吼、尖啸、蠕动、爬行声……汇成一股毁灭的交响,瞬间冲破了那短暂的死寂,灌满了整个世界的耳膜!

怪物来了。

它们从裂缝中蜂拥而出,形态之诡异,超出了任何人类想象力的边界。有的如同巨大的、蠕动的腐烂肉块,拖着粘稠的触手,从低空掠过,滴落的黏液腐蚀着楼体,发出“滋滋”的声响;

有的则是成群结队、如同放大千万倍、甲壳上布满诡异花纹的飞虫,振翅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嗡鸣,黑压压地扑向下方惊慌失措的城市;

更有一些近乎无形的、如同阴影般的存在,在地面和墙壁上快速流动,所过之处,留下冻结的冰痕或是枯萎的焦黑;

甚至能看到一些体型庞大、仿佛由岩石和熔岩构成的元素生物,从最大的裂缝中沉重地踏出,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混乱,瞬间降临!

街上载来了第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声、撞击声、建筑玻璃破碎声、以及那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的怪物嘶吼与人类的绝望哭喊,迅速交织成一片末日乐章。

“砰!砰!砰!”

出租屋的老旧楼体开始微微震动,楼下传来了重物撞击单元门的声音,夹杂着野兽般的咆哮和玻璃破碎的脆响。

纪鸣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却在瞬间冷却。他一把拉过还在望着窗外诡异天空发呆的小伊,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住那扇锁上的房门。

“来了!第一波怪物刷新在咱们这栋楼了!”小伊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她摆出一个从动漫里学来的、似是而非的魔法起手式,对着门口方向,“来吧!邪恶的爪牙!让吾之虚空噬界来会会你们!”

纪鸣一把将她拉回身后,额头青筋直跳:“你给我老实待着!那不是游戏!”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右手紧握成拳,体内力量奔腾,【危险感知】疯狂预警。

小伊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不满地嘟囔:“哼,区区使魔级别的杂兵,吾随手即可净化……”

纪鸣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外。撞击声越来越猛烈,木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边缘开始有灰尘簌簌落下。

他知道,这扇门,挡不了多久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伊往后又推了推,自己则微微伏低身体,摆出了格斗的起手式。这不是擂台,没有规则,没有裁判,只有你死我活。

就在门板即将被撞碎的刹那——

“轰隆!!!”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房门,而是来自……天空!

一道格外粗大的、赤红色的闪电,如同愤怒的神灵投下的矛枪,猛地从一道最大的空间裂缝中劈落,狠狠砸在几个街区之外!耀眼的赤红光芒瞬间吞噬了那片局域,紧接着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击波,连纪鸣所在的楼房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这一记惊天动地的雷击,仿佛是一个信号。

纪鸣感觉到,手腕上小伊的脉搏,在这一刻,如同被擂响的战鼓,陡然加速!她按在心口的手猛地收紧,仿佛要握住某种即将破体而出的力量。浅蓝色的眼眸中,那份惯常的、模仿自动漫的跳脱光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古老、仿佛映照出宇宙星璇的“苍蓝星涡”!

她周身原本只是微微波动的空气,此刻骤然变得粘稠而扭曲,仿佛有无形的力场正在以她为中心疯狂抽取着周围的某种“能量”。她银色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末端竟有点点冰晶般的微光凝结、飘散。

“聆听吧……”小伊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带着一种重叠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她在同时低语,又象是虚空本身的震颤,“此乃……见证星辰归寂之刻!”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门外那越来越近的、充满恶意的蠕动与嘶吼。在她掌心前方,一点极致的黑暗悄然浮现,那不是光线的缺失,而是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纯粹的“无”!那黑暗迅速扩大,边缘扭曲着周围的光线,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

她中二无比地喊出了自己临时命名的招式,但那掌心前方不断扩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纪鸣瞳孔骤缩,他体内的【危险感知】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尖啸,这一次,不仅仅是针对门外的怪物,更有一部分是针对身后这个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人形宇宙灾难源”的银发少女!

她身下的地面,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微光的几何状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甚至攀附上了墙壁!

窗外,城市在燃烧,在哀嚎,天空如同溃烂的伤口。

而在这间小小的、摇摇欲坠的出租屋内,最后的宁静也即将被打破。

地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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