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年轻人就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身份是“受害者”,同时也是“打人者”。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王卫国清了清嗓子,他决定还是按照程序来。
“把那个王翠花带进来,我先问问她。”
王卫国对着门口的一个年轻民警吩咐道。
“是,所长!”
很快,还在外面走廊里哭天抢地的王翠花被两个民警一左一右地架了进来。
她一进屋,看见桌上的镐头和毒饼子,先是缩了缩脖子,
但当她看到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丁浩时,压抑了一路的怨毒和泼辣劲儿,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哎哟!我的天爷啊!没天理了啊!”
王翠花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一瘫,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丁浩,他仗着自己会打猎,有几个臭钱,就无法无天了啊!”
“他把我儿子打得口吐鲜血,现在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他这是要杀人啊!你们不抓杀人犯,怎么把我们这些受害者给抓起来了啊!”
她的哭喊声尖利刺耳,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王卫国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住口!给我站起来好好说话!”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王翠花被吓得哭声一滞,但也就是一瞬间,她看清了形势,现在能救他们一家的,只有闹!
闹得越大越好!
“我不起来!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就死在这里!”
她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哭嚎,
“我可怜的儿子啊!从小到大连根手指头都没人舍得碰,现在被这个小畜生打得半死不活!
我们跟他讲亲戚情分,他跟我们动刀动枪!
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你放屁!”
张大彪第一个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王翠花的鼻子就骂,
“王翠花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是谁先投毒的?是谁先拿镐头要杀人的?你儿子那是活该!”
“什么投毒?什么杀人?你们血口喷人!”
王翠花立刻反咬一口,
“那饼子是我儿子不小心掉到他家院子里的!还有那镐头,家家户户都有,平时就靠在墙角,我儿子被人打了,吓得神志不清,随手抓起来防身,怎么就成杀人了?”
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把张大彪和牛铁柱都给气乐了。
“防身?拿着镐头往人脑袋上砸,那叫防身?”
张大彪气得浑身发抖,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婆娘!”
“我不要脸?你们才不要脸!”
王翠花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丁浩,眼睛里淬满了毒液,
“你们都向着他!因为他有钱!他给你们好处了!
你们官官相护,官逼民反啊!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敢把我儿子怎么样,我就去县里告状!去省里告状!
告你们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你!”张大彪气得想冲上去。
“大彪,坐下。”牛铁柱一把拉住了他,脸色阴沉地看着王翠花。
他知道,跟这种泼妇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王卫国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当了这么多年所长,这种撒泼打滚的刁民见得多了,但像王翠花这么能颠倒黑白的,还真是少见。
整个办公室,被王翠花一个人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而从头到尾,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丁浩,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王翠花象个小丑一样,竭尽全力地表演。
他的沉默,和王翠花的癫狂,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
王翠花闹了半天,发现丁浩根本不接招,心里也有些发虚,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索性把矛头对准了王卫国。
“王所长!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儿子现在还躺在车上,以后能不能好都不知道!
打人凶手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抓他?
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泥腿子,他有钱有势,这人命就不值钱了吗?”
她声泪俱下,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强权欺压的弱者。
周围几个年轻的民警,看着这情景,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尤豫和不忍。
他们毕竟年轻,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里那杆秤,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摆。
王卫国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用强硬手段制止这场闹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丁浩,终于动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办公桌前。
他没有看在地上撒泼的王翠花,而是平静地看着王卫国。
“王所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象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嘈杂和混乱。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王翠花的哭嚎声,也下意识地小了下去。
丁浩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桌上那把沾着泥土的镐头上,敲了敲。
“王所长,我想请问一下。您审案子,是靠耳朵听人哭诉,还是靠眼睛看证据?”
丁浩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象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王翠花和整个喧闹的办公室头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翠花那刚蕴酿起来的哭腔,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一张脸憋得通红。
王卫国的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小子,不简单。
面对这种泼妇闹事的场面,寻常人要么被气得暴跳如雷,要么手足无措,
可他却能一直保持冷静,并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句话就抓住了问题的内核。
审案子,是听哭诉,还是看证据?
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
“当然是看证据!”
王卫国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声音铿锵有力。
他作为派出所所长,这句话就是他的立场,也是他的职责。
“好。”
丁浩点点头,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再理会地上的王翠花,而是绕过桌子,走到了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压迫感,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移动。
“既然王所长认同要看证据,那我们就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
丁浩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昨天深夜,丁伟,在没有经过我们家任何人同意的情况下,翻越我们家的院墙。
这一点,张大彪队长和两位民兵同志亲眼所见,人赃并获。
按照律法,这叫私闯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