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翠花,一字一句地复述着那句她记了一辈子的话。
“你说,‘人都快死了,就别占着活人的便宜了’。”
“这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你现在跟我提情分?你不觉得可笑吗?”
王翠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何秀兰。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老实的女人,竟然会把当年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了出来。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比雪还白。
丁浩看着母亲挺直的腰杆,心里一阵欣慰。
他走上前,将母亲扶到自己身后,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翠花,和一旁不知所措的丁大义。
“工作?”
他冷笑一声。
“我堂弟丁力在医院上班,那是我一拳一脚给他挣来的前程。你们的儿子,凭什么?”
他瞥了一眼还坐在地上发懵的丁伟,语气里满是嘲讽。
“别跟我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初分家的时候,你亲口说的,以后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怎么,这才几年功夫,你就忘了?”
“还是说,你们家的脸皮是城墙拐角做的?又厚,还带拐弯儿的?”
“噗嗤!”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紧接着,哄笑声便此起彼伏。
丁大义一家三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
院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何秀兰那几句带着血和泪的控诉,象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烫在了丁大义一家的脸上,也烫在了所有围观村民的心里。
“我的天,这话也太不是人说的了。”
“何止不是人话,简直是畜生!人家男人都快没了,她还上门去抢东西!”
“活该!真是活该!你看何秀兰现在硬气了,丁浩也出息了,这就是老天开眼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再是看热闹,而是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唾弃。
丁大义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他指着何秀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而他的儿子丁伟,在短暂的震惊和剧痛之后,终于回过神来。
他觉得全村人的目光都象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那种羞辱感让他失去了理智。
“不帮忙是吧?行!你们家给我等着!”
丁伟捂着自己肿胀的脸,恶狠狠地瞪着丁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别以为你在县里认识几个人就了不起了!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以后你们家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何秀兰和丁玲的脸色都变了,她们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当众说出这种话。
丁浩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懒得再跟这种人废话。
他只是转过头,对着院子里,轻轻地打了个呼哨。
那声音又低又短,穿透力却极强。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院内猛地窜了出来!
正是丁浩养的那条猎犬,追风!
追风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只小奶狗了,它的体型长开了不少,
一身黑亮的皮毛,四肢矫健有力,奔跑起来带着一股风声,
眼神凶悍,已经初具顶级猎犬的威猛。
它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丁大义一家的面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雪白的牙齿从嘴唇边龇了出来,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
还没等丁大义一家反应过来,又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丁浩的脚边闪出。
是那只火狐狸!
火狐狸的体型虽然不大,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野性和狡黠,
它无声无息地绕到了王翠花和丁伟的身后,与前面的追风形成了一个夹击之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丁大义一家三口瞬间吓破了胆。
特别是丁伟,他刚才还叫嚣着要让人家没好日子过,
现在被一条半大的恶犬和一只眼神诡异的狐狸前后夹击,腿肚子当时就软了。
“啊!狗!疯狗!”
王翠花最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她转身想跑,
却正好对上火狐狸那双幽绿的眼睛,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丁浩没有下令咬人,但追风和火狐狸极通人性,它们知道主人的意图。
追风猛地向前一扑,并没有真的下口,
但那股子凶猛的劲头,直接把丁大义撞得连连后退,最后也一屁股跌坐在地。
火狐狸则更狡猾,它身形一闪,从瘫软的王翠花身边绕过,
直接窜向了刚刚爬起来的丁伟,张嘴就朝着他的裤腿咬去!
“刺啦——”一声。
丁伟那条还算簇新的蓝布裤子,直接被撕下来一大块,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衬裤。
“我的妈呀!”
丁伟感觉腿上一凉,魂都吓飞了,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爹妈了,
手脚并用地往村外爬去,连滚带爬,狼狈到了极点。
“别咬了!别咬了!救命啊!”
王翠花和丁大义也回过神来,连声尖叫,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想要远离那两只“煞星”。
“哈哈哈哈……”
周围的村民们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笑声,比狗咬在身上还让他们难受。
丁浩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又打了个呼哨。
追风和火狐狸立刻停止了威吓,一左一右地回到了丁浩的脚边,
摇着尾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丁大义和王翠花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拉起还在地上发抖的丁伟,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口的方向落荒而逃。
跑出老远,王翠花的咒骂声才顺着风传了过来。
“丁浩!你个没人性的白眼狼!放狗咬长辈,你会遭报应的!”
对于这些无能的叫骂,丁浩充耳不闻。
他弯下腰,提起地上的那一袋子兔子,
“妈,小玲,咱们回家。”
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好,回家!”
何秀兰看着儿子高大可靠的背影,眼框有些湿润,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