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日
巨大的红色顶棚下，座无虚席。近五万名球迷汇成的声浪，几乎要将阴沉的天空掀翻。
当球队大巴缓缓驶入球员信道时，林墨隔着车窗，看到了那些疯狂挥舞着围巾和旗帜的球迷。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着。
这不是青年队的比赛。
这不是训练赛。
这是法甲。
一个真正顶级的，属于巨星和怪物的舞台。
更衣室里，气氛凝重。
他的13号球衣，就挂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和卡卢的8号，帕耶的7号，马丁的10号，并排在一起。
这一切，都真实得象一场梦。
热身的时候，林墨的动作都僵硬了。
他下意识地在看台上搜寻着。
然后，他看到了。
在北看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皮埃尔先生和玛德琳太太，正挤在人群中。老人费力地举着一块手写的，略显粗糙的纸板。
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单词。
l 13
老人看到了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玛德琳太太则在一旁，笑着用手帕擦着眼角。
林墨的鼻腔突然发酸。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到替补席，他将自己深深地嵌在座椅里，试图平复那翻涌的情绪。
“哔！”
主裁判一声长哨。
比赛，开始了！
开场仅仅三十秒。
洛里昂的右边前卫，一记凶狠的滑铲，直接将带球的帕耶连人带球放倒在地。
帕耶在草皮上滚了两圈，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脚踝。
主裁判冲了过去，只是口头警告。
全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嘘声。
“fuck！”
“这是踢球还是杀人？！”
“红牌！给他红牌！”
替补席上的队友们，已经骂出了声。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
他终于亲身体会到，马丁口中的“摔跤”，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印证了这一点。
洛里昂的球员，就象是一群从不考虑后果的疯狗。
他们用不惜体力的奔跑，粗野的冲撞，和一次次在犯规边缘的铲抢，将整个比赛切割得支离破碎。
里尔引以为傲的技术流中场，彻底哑火了。
帕耶只要一拿球，立刻就会有至少两名防守球员，像膏药一样粘贴来，小动作不断。
传球线路，被一次次地野蛮切断。
进攻节奏，被一次次地恶意打乱。
里尔的球员们，踢得越来越烦躁。
皮球在他们的脚下，停留超不过三秒。
“传丢了！”
“又被断了！”
“他们在干什么？！”
助理教练在场边焦急地咆哮，但无济于事。
场上的局面，就象一个精通琴艺的大师，却被逼着在一架断了弦的烂钢琴上演奏。
处处都是滞涩，处处都是不协调。
林墨坐在场边，他的视野里，代表着己方球员的跑动虚线，变得混乱不堪。
那些原本流畅的，可以创造出机会的蓝色光轨，刚一浮现，就会被洛里昂球员蛮横的跑动路线直接撞碎。
没有空间。
完全没有空间。
洛里昂用最原始的战术，把里尔队拖进了一场泥潭里的肉搏战。
然而。
第二十六分钟。
机会，在窒息中出现。
洛里昂一次前场逼抢失误，后场露出了短暂的空当。
马丁在被放倒前，用尽全力，将球捅给了边路的卡卢！
这位前切尔西冠军前锋，展现了他世界级的经验和嗅觉。
他没有丝毫粘球，迎着来球，直接一脚斜向长传，将球打向对方后卫的身后！
中锋德梅洛象一头猛兽，冲向足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但足球，却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了所有人，飞向了后点！
那里，帕耶如鬼魅般插上！
一个早已被所有人遗忘的进攻点！
面对下坠的足球，帕耶没有停球，直接一脚凌空抽射！
“嘭！”
足球象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挂球门死角！
“goallllllllllll！！！”
1:0！
里尔队，在困境中，率先打破了僵局！
球员们冲向帕耶，疯狂地庆祝着。
林墨也没有庆祝。
因为在他的视野中，里尔队的防守阵型，在刚刚那次全线压上的进攻中，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空隙。
果然。
比赛重新开始后，洛里昂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
他们就象一群被激怒的公牛，更加疯狂地冲击着里尔的防线。
里尔的后场，风声鹤唳。
第三十九分钟。
洛里昂获得了一个角球机会。
他们的两名中后卫，都冲进了里尔的禁区。
那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象两座铁塔，杵在那里。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角球开出！
足球带着强烈的旋转，飞向后点！
禁区里，人仰马翻。
里尔的门将出击了，但他被对方的前锋死死卡住了身位。
洛里昂的那名中后卫，高高跃起！
他几乎是在压着里尔后卫的肩膀上，完成了这次头球！
“砰！”
足球，被狠狠地砸向了球门！
门将已经失去了位置！
球，进了。
1:1。
整个球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客队球迷区，传来的一阵阵刺耳的欢呼。
里尔的球员们，摊开双手，向裁判投诉对方冲撞门将，压人犯规。
但主裁判，在和边裁短暂沟通后，指向了中圈。
进球有效。
“狗屎！”
“这球也能算？！”
替补席上，再次炸开了锅。
受伤的巴尔蒙，坐在看台的家属区，一脚踢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他的脸上，满是不屑和愤怒。
看到了吗？
这就是法甲！
这就是洛里昂！
没有了我和里奥，中场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靠那个华夏小子？
他上去，只会被撞成碎片！
场上的局势，对里尔越来越不利。
扳平比分后的洛里昂，退守得更加坚决，反击的冲撞也更加致命。
里尔的球员，体能和心态，都在被飞速消耗。
帕耶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从容，只剩下烦躁。
马丁在中场疲于奔命，他每一次试图组织，都会被对方用一次凶狠的犯规打断。
半场临近结束。
场上的比分是1:1。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里尔，已经落入了下风。
如果再这样下去，输球，只是时间问题。
林墨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攥紧。
他的脑子里，疯狂地运转着。
不对。
踢法不对。
不能和他们拼身体。
不能陷入他们想要的节奏。
要快。
要更快。
在一脚触球之间，完成转移。
在他看来，破解这种疯狗式逼抢的方法，只有一个。
用最快的速度，让足球运转起来。
不给他们近身缠斗的机会。
可是。
场上的队友，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也想用身体，去回应对方的挑衅。
这，正中洛里昂的下怀。
“哔……哔！”
主裁判吹响了上半场结束的哨声。
里尔的球员们，一个个垂着头，喘着粗气，走向球员信道。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不甘。
他没有去看任何一名球员。
只是转身，默默地走向了更衣室。
那沉默的背影，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