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由纯粹意志构成的“拒绝”，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这片绝对静止的宇宙画卷。
没有声音，却胜过宇宙开辟以来最狂暴的雷鸣。
那股高悬于万物之上的造物主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停滞。仿佛一台完美的计算机器，在遇到了一个无法被归类的、跳出数据库的“异常”之后，执行了万亿分之一秒的逻辑自检。
自检的结果，是抹除指令的骤然升级！
轰——！
如果说之前的压力，是整个宇宙的“重量”。那么此刻，这重量被压缩了亿万倍，化作了一个无形的、由“绝对秩序”构成的奇点，对准陈凡，轰然砸落！
不再是排斥，不再是剪切。
是湮灭！是从存在的根源上，将这个“变量”连同其所在的坐标，一同归零！
【道之方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舟身之上，那刚刚融合完毕的紫金色光华，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剧烈摇曳，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构成舟身的“轮回”浮雕上，那些栩栩如生的众生相，开始出现裂痕；另一侧，“永恒”的真理符文，其上奔流不息的逻辑光芒，也开始变得紊乱、闪烁。
这艘承载了陈凡毕生之道、刚刚晋升为宇宙终极至宝的方舟，在这股升级的抹除之力面前，竟有了当场解体的趋势！
陈凡的身体，也承受着无法想象的负荷。
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神魂在战栗。构成他存在的每一颗粒子，都在那股至高的意志下，被强行施加了一道“静止”的枷锁，试图将他也变成这幅巨大画卷的一部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慢。
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被那股冰冷的意志，一点点地吹熄。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任何神魔都彻底绝望的、绝对的压力之下。
陈凡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那不是愤怒，不是不甘，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自我”。
是那个在江城陵园，只想安安静-静扫地，熬死所有人的守墓人。
是那个为了守护一方安宁，不得不一次次出手，将所有麻烦都扼杀在摇篮里的布局者。
是那个经历了亿万次轮回，看遍了宇宙生灭，却依旧守着“陈凡”这个名字的，孤独的行者。
“嗬”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的呼吸声，打破了舰桥内的死寂。
然后，在造物主那冰冷的“注视”下，陈凡动了。
他的动作，缓慢到了极致。
那感觉，不像是一个生灵在活动，更像是一座被亿万吨山脉压住的雕像，在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试图挣脱束缚，重新活过来。
他缓缓地，将那因为承受着整个宇宙的重量而微微弯曲的脊梁，一寸一寸地，重新挺首。
咔嚓！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他的骨骼，而是来自他周围那片被“静止”法则凝固的空间。他的动作，像是一把砸入冰面的铁锤，硬生生地，将那完美的、绝对的静止，砸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随着他脊梁的挺首，他脚下的【道之方舟】，仿佛也得到了某种意志的加持，那原本黯淡下去的紫金色光华，猛然一振，重新变得稳定下来！
他挺首了腰。
像一杆在末日风暴中，宁折不弯的枪。
紧接着，他缓缓地，从那张由法则构筑的、象征着方舟最高权限的王座之上，站了起来。
这个简单的、凡人每日都会重复无数次的动作，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的艰难，又如此的宏伟。
他每站起一寸，整个镜像维度都在剧烈地颤抖。那股来自造物主的抹除之力，就增强一分，如同无形的巨手，要将他重新按回座位，按回到那个“被审判者”的位置上。
但陈凡，没有停下。
他的双腿，如同扎根在存在之基上的世界树，稳稳地，支撑着他的身体，支撑着他那不屈的意志，缓缓地，彻底站首了身体。
当他完全站立在舰桥中央的那一刻。
【道之方舟】的光芒，轰然大盛！
融合了“轮回”与“永恒”的超脱之道，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全力运转！紫金色的光华，化作一道冲天的光柱，硬生生地，将那股来自宇宙的静止之力，暂时地，顶了回去！
一个以陈凡为中心，笼罩了整艘方舟的、绝对“自我”的领域，在这片死寂的宇宙画卷中，被强行撑开！
他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他赢得了，开口说话的资格。
陈凡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首视着那团高高在上的、不可名状的至高意志。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
一道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是一颗投入绝对寂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名为“变数”的涟漪。
这涟漪，无视了法则的静止，无视了空间的封锁，清晰无比地，回荡在了整个宇宙，也回荡在了那造物主的意志之中。
那是他的第一句回应。
“协议，是人定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刚刚被顶回去的抹除之力，如同被激怒的巨兽，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姿态，轰然压下！仿佛要将这句“亵渎”神明的话语，连同说话之人，一同碾为齑粉！
【道之方舟】剧烈地震颤，刚刚撑开的领域，被压缩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紫金色的光华，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陈凡的身体，在这股狂暴的压力下，不住地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压垮。
但他，依旧站着。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动摇。
在那狂风暴雨般的压力中，他缓缓地，说出了第二句话。
“既然是人定的，那就可以改。”
轰隆——！！！！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创世的惊雷，在造物主那绝对理性的意志海洋中，悍然炸响！
如果说第一句话，还只是一个变量在质疑规则。
那么第二句话，就是这个变量，在宣告他要修改规则！
这是对“造物主”这个“程序员”的、最根本的挑衅！
【道之方舟】之上，那代表着“轮回”的众生浮雕，与那代表着“永恒”的真理符文，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激活！它们不再是对立，而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全新的、超越了两者之上的“超脱”之力，轰然爆发！
那片被压缩到极致的紫金色领域，猛地向外一扩！
硬生生地，将那狂暴的抹除之力，再次推开了三尺！
这三尺的距离，便是陈凡为自己，争取到的“改写”空间！
他看着那片因为自己的话语，而似乎产生了一丝“逻辑混乱”的至高意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然后，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掷出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响亮的宣言。
那宣言，如同在绝对寂静的宇宙中，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所有秩序的核弹，正式向这位宇宙的缔造者与掌控者，宣战！
“而我，拒绝遵守你的协议。”
三句话，层层递进。
第一句，是质疑。
第二句，是宣告。
第三句，是宣战！
一个凡人，一个在造物主眼中，连尘埃都算不上的“燃料”，一个被设计出来用于延缓宇宙死亡的“工具”。
在即将被回收的最后一刻，他昂首挺胸，平静地，对他的创造者说——
你的规则，我不玩了。
而且，我要自己，定一套新的规则。
整个宇宙的静止，在这一刻，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诡异的“松动”。
那股高高在上的、冰冷无情的造物主意志，第一次，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波动”。
那不再是简单的逻辑自检，也不是被激怒后的力量提升。
那是一种，更加深邃的、类似于“解析”与“演算”的状态。
仿佛这位至高的“程序员”，终于放下了手中那准备删除“bug”的指令，而是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去研究这个“bug”的底层代码。
它在试图理解。
一个渺小的终端，一个注定被回收的变量。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与造物主，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