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陈凡的身体剧烈地一震,那张因为神魂巨大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褪。
这,便是凝结“混沌金丹”的第一重,也是最凶险的劫难——道劫!
此劫非来自天地,而源于自身。乃是因强行融合万千大道,引发的法则反噬与因果清算。肉身为战场,是为“丹碎之厄”;识海为炼狱,是为“心魔之劫”!
丹碎之厄,远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酷刑都要恐怖百倍。
那不是单纯的痛。
那是道基崩溃,仙路断绝的本源性毁灭。数十种截然相反的法则之力,在他曾经的气海,如今的混沌战场中疯狂冲撞。庚金剑气撕裂着青木生机,玄水寒流试图浇灭离火之精,圣洁的光明之力与幽暗的吞噬魔功,更是如同不共戴天的死敌,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这股力量碾成齑粉。
然而,肉身的剧痛,还不是最致命的。
几乎是在他道基彻底崩解,防御降至最低点的同一个刹那,他那浩瀚无垠的识海之中,异变陡生!
“杀!杀尽天下负我之人!”
一道充满无尽怨毒与杀伐之气的剑客执念,化作一柄血色长剑,当头斩向陈凡的神魂本体!
“我的钱!我的帝国!都是我的!”
一位商界巨擘的贪婪执念,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黄金巨手,抓向那朵七窍养魂莲,企图将其据为己有!
“战!战至最后一息!”
百岁拳师那纯粹到极致的武道战意,化作一尊怒目金刚,一拳轰出,要将这片识海都打得天翻地覆!
一时间,陈凡的识海彻底化作了百鬼夜行的人间炼狱。
他签到过的成百上千位逝者,那些早己被他消化吸收,深埋于记忆最底层的残存执念,竟在此时此刻,趁着他道心动荡,内外皆危的瞬间,化作了最凶戾、最狂暴的心魔,从西面八方,向着他那位于识海中央的神魂,发起了最致命的围攻!
这些心魔,种类繁多,形态各异。有修士未了的道途执念,有凡人难消的爱恨情仇,有英雄不甘的壮志未酬,亦有恶徒难赎的滔天罪孽。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足以瞬间污染、撕裂任何金丹修士神魂的恐怖洪流!
内外夹击,身魂同厄!
这,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然而,就在那片足以让神佛都为之色变的妖魔狂潮即将淹没一切的瞬间,一声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冷哼,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骤然响彻在整个识海。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端坐于七窍养魂莲之上的陈凡神魂,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慌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一片永恒的寂静与漠然。
七窍养魂莲绽放出七色宝光,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最后屏障,将所有心魔的第一次冲击尽数挡下。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陈凡强行压下肉身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了识海战场。
他很清楚,肉身之伤,尚有重塑之机;可一旦神魂被心魔污染,那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来得好。”陈凡的神魂低语,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我以慈悲葬尔等入土,尔等却想拉我共坠幽冥。也罢,今日,便让尔等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超度!”
面对那无穷无尽,几乎要将整个识海都彻底填满的狰狞魔影,陈凡的神魂非但没有施展任何杀伐之术,反而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做出一个佛门礼印。
下一刻,一段段宏大、庄严、充满了无上智慧与净化之力的经文,开始从他的口中缓缓诵出。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天道之下,魔障丛生”
这,正是他当初签到一位苦行高僧时,获得的那部专门克制心魔、净化神魂的无上佛典——《大光明镇魔经》!
随着他的诵念,一个个璀璨、神圣的金色“卍”字佛印,开始在他的识海中凭空显化。它们如同黑夜中升起的一轮轮骄阳,绽放出净化世间一切污秽、涤荡灵魂所有尘埃的金色佛光!
佛光普照,万魔辟易!
“啊——!”
那柄当头斩下的血色杀念长剑,在接触到佛光的瞬间,便如同烧红的烙铁掉进了冰水,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剑身上的血光迅速消融,最终“砰”的一声,化作点点光屑,消散无踪。
那只黄金巨手,在佛光的照耀下,其上的贪婪之气被迅速净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回归虚无。
那尊由战意所化的怒目金刚,脸上的暴戾之气缓缓褪去,竟对着陈凡的神魂,遥遥一拜,随即身影淡化,融入了金光之中。
这一幕,仿佛是滚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凉水!
整个狂暴的识海,瞬间沸腾!
那些由负面执念所化的心魔,在这至阳至刚、专门克制它们的佛门圣光之下,如同遇到了天敌。它们发出各种凄厉的惨叫,疯狂地后退,试图逃离这片金光的笼罩范围。
然而,整个识海,都己是佛法的领域!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执念,皆为虚妄散!”
陈凡的诵经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宏亮。金色的佛光也随之越来越炽烈,最终,化作了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海洋,彻底淹没了整个识海!
在那片金色的海洋之中,成千上万的心魔,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被迅速地、彻底地消融、净化。它们所蕴含的庞杂负面能量,被《大光明镇魔经》彻底洗炼,化作了一股股最纯粹、最本源的无主神魂之力,随即又被那朵七窍养魂莲尽数吸收,化作了滋养陈凡神魂的养料。
一场足以让任何修士都神魂崩溃的心魔大劫,竟就这么被他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硬生生地镇压了下去!
肉身重塑,心魔尽斩。这内外交加,凶险万分的道劫,终究是被他硬生生扛了过去!
他的道基,在这场毁灭与新生的洗礼中,被打磨得前所未有的纯粹与坚固。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他不再试图去压制、去调和丹田内那股狂暴的法则乱流。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敞开了所有的经脉,任由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狂欢!
轰!
他那早己破碎的筑基道台,在这股力量的最后冲击之下,被彻底地、完全地碾成了最原始的能量微粒!
经脉、骨骼、脏腑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尽数摧毁!
毁灭!极致的毁灭!
然而,就在这片毁灭的废墟之中,在那片混沌的能量风暴中心,那个由他混沌金丹坍缩而成的灰色奇点,却始终顽强地存在着。
在内外双重劫难的残酷磨砺之下,陈凡的道心,被打磨得前所未有的晶莹剔透,坚如万古神金。
凭借着这最后一点不灭的道心,他强行驾驭着那枚奇点,开始疯狂地吞噬、吸收着周围那片由旧道基所化的,最精纯、最磅礴的能量!
旧的秩序己被彻底打破。
新的世界,将在这片废墟之上,浴火重生!
渐渐地,那个灰色的奇点,开始散发出一丝微光。它不再是单纯的死寂与毁灭,而是开始孕育出一点全新的生机。
一个比之前混沌金丹更加凝实、更加玄奥、仿佛蕴藏着一方星域雏形的丹胎,开始在这片毁灭的终点,缓缓凝聚而成。
成了!
就在陈凡心中涌起这股念头的刹那,异变再生!
陵园上空,那被【西象锁天阵】所隔绝的独立空间之外,原本晴朗无云的万里高空,毫无征兆地,瞬间被无尽的、浓重如墨的乌云所笼罩!
那不是普通的乌云,每一朵云层之中,都仿佛有紫色的雷龙在翻滚咆哮。
一股苍茫、浩瀚、威严到了极致,仿佛代表着天地意志的恐怖天威,从九天之上轰然降下,瞬间笼罩了整个江城!
城内,无论是正在打坐的异管局修士,还是藏身于阴影中的魔道散修,在这一刻,无不骇然色变,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灵魂深处,更是涌起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原始恐惧!
天劫!
而且,是他们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的,足以令金丹真人都为之窒息的灭世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