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或者说“张三”，佝偻着背，小心地将那瓶封印着五彩瘴气的玉瓶举到眼前。
瓶内，那缕被囚禁的剧毒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不断变幻着形态，时而化作狰狞的骷髅，时而凝聚成扭曲的毒蛇，疯狂地冲撞着瓶壁。
“滋滋”
细微的腐蚀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张三”那张麻木猥琐的脸上，浑浊的眼珠里却倒映着无数细微的数据流。
他的脑海中，两套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碰撞、融合。
一本是签到得来的上古奇书《百草经》。
另一份，则是一位现代顶尖化学家的毕生记忆。
“原来如此。”
他沙哑地自语，声音里没有半分属于“张三”的畏缩，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
“并非单一毒素。”
“而是至少三十七种毒性孢子，混合了地底深处的硫磺气息，再经过数百年发酵，形成的一种复合型神经与腐蚀性剧毒。”
他脑中瞬间浮现出结论。
“常规的清灵丹、避毒丹，在这里根本无效。”
“吃下去，无异于给一锅滚油里倒进一杯水，只会炸得更厉害。”
“唯一的办法”
他的目光，从玉瓶上移开，投向了沼泽边缘那些在毒瘴中顽强生长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以毒攻毒。”
下一刻，他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扭曲的枯树与黑色的灌木丛中快速穿行。
他的动作看似笨拙，每一步却都精准地避开了脚下松软的泥潭和潜藏的毒虫。
他停在一朵脸盆大小、通体漆黑的花朵前。
这花没有叶子，只有层层叠叠的黑色花瓣，中央的花蕊像一截暴露在外的、腐烂的白骨。
《百草经》记载，此物名为“腐骨花”，剧毒，触之血肉消融，化为浓水。
“张三”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破旧的药铲，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放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中。
他又向前走了数十步，在一片紫色的藤蔓前停下。
藤蔓上结着一串串形如人指的紫色果实，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断肠草。”
他辨认出来，此物毒性更为阴狠，不会立刻发作，而是在一个时辰后绞断五脏六腑，神仙难救。
他面无表情地摘下数枚果实。
接着，是散发着尸臭的“阴尸菇”，长得像人手的“鬼爪藤”，还有一种他叫不出名字、却被化学家记忆判定为含有强效麻痹生物碱的无名苔藓。
这些在任何修士眼中都是催命符的东西，此刻，在陈凡的眼中，却全都是炼制“钥匙”的绝佳材料。
半个时辰后，他满载而归。
他寻到一处被巨大枯树根系遮挡的、干燥而隐蔽的山洞。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洞口随手布下了一个简单的警戒阵法。
做完这一切，他才钻入洞中。
洞内，一股干燥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恶臭。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尊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小巧丹炉。
丹炉通体青铜，上面刻着模糊的云纹，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盘膝坐下，将刚刚采摘的数种毒草一一摆在面前。
“张三”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一簇青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凭空燃起。
丹火。
他没有像传统炼丹师那样，急于将所有药材一股脑地投入丹炉。
他先拿起那株“腐骨花”，用丹火小心地烘烤着。
火焰的温度被他控制得妙到毫巅，既没有烧毁花瓣，又恰好破坏了其内部的纤维结构。
“滋滋”
一滴滴漆黑如墨的液体，从花瓣中被“逼”了出来，悬浮在丹火之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是萃取。
用炼丹的手法，实现现代化学的提纯工艺。
他将这滴精纯的毒液用灵力包裹，小心地放在一旁。
接着，是断肠草的果实。
是阴尸菇的孢子粉。
是鬼爪藤的汁液。
一个时辰后，他的面前，悬浮着七八团颜色各异、散发着不同毒性的精纯毒素。
任何一团，都足以在瞬间毒杀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
而现在，它们将要被融合在一起。
“张三”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无比复杂、凡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立体分子结构图。
“开始吧。”
他神识一动，将那滴“腐骨花”的毒液，率先投入丹炉之中。
嗡！
丹炉发出一声轻颤。
紧接着，是断肠草的毒素。
两种狂暴的毒性在丹炉内相遇，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发生剧烈爆炸，反而像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疯狂地纠缠、吞噬。
丹炉的炉壁，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陈凡面色不变，手指掐诀，将第三种、第西种毒素，按照一个奇异的、违反了所有炼丹常理的顺序和比例，精准地投入其中。
他不是在炼丹。
他是在进行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化学实验。
一场以灵力为催化剂，以丹炉为反应釜，以天地剧毒为原料的、疯狂的分子重组实验！
丹炉内的气息，越来越狂暴。
七八种顶级剧毒互相倾轧、反应，释放出的能量让整个山洞的石壁都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缝。
“还不够。”
陈凡眼神一凝，将那瓶封印着沼泽核心瘴气的玉瓶打开。
“吼！”
那缕五彩瘴气如同出笼的猛虎，发出一声无形的咆哮，首冲丹炉而去。
它，是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稳定剂。
当它融入丹炉的瞬间，原本狂暴到即将失控的各种毒素，仿佛遇到了它们的君王，瞬间安静了下来。
它们不再互相攻击，而是在五彩瘴气的调和下，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相互中和、转化、融合。
狂暴，归于平静。
剧毒，正在新生。
半个时辰后。
陈凡一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就是现在！
他伸出右手，一掌猛地拍在滚烫的丹炉之上！
“开！”
“铛——！”
炉盖冲天而起，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浪。
三枚丹药，从炉中一跃而出。
它们没有丝毫宝光，没有沁人的药香。
就是三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仿佛泥巴捏成的丹丸，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陈凡伸手，稳稳地将它们接在掌心。
一股奇特的、难以形容的异香，这才从丹炉中缓缓飘散而出。
这香气，不香，不臭，却带着一种对所有毒物而言，都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致命诱惑。
“成了。”
陈凡看着掌心的三枚丹药，那张属于“张三”的麻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森然的笑容。
这，就是他真正的底牌。
不是什么神功秘法，也不是什么绝世神兵。
而是签到带来的、两个世界知识体系融合后，所创造出的、独属于他的、任何人都无法复制和理解的降维打击！
在这个世界上，谁能想到用化学分子式来炼丹？
一个顶级的炼丹宗师，看到他刚才的操作，恐怕会当场道心破碎，怀疑人生。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
他将其中一枚丹药小心地收入玉瓶，另外两枚则放进怀里。
就在此时。
那股飘散出洞口的异香，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
洞外，寂静的沼泽中。
“呱——！”
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暴戾气息的巨大蛙鸣，猛然响起。
紧接着。
“咚！”
“咚！”
“咚！”
大地，开始传来一阵阵沉重而又富有节奏的震动。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迈开沉重的步伐，被丹香吸引，精准地锁定了这个小小的山洞。
陈凡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
第一个“客户”，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