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历史走入公元前541年,吴国进入余眛五年的光景。
休养生息的吴国,就像是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他没有冗杂的官职,从国君到士卒,因为建国称王的时间很短,也没有那么复杂的官僚体系,没有楚国那么冗杂的贵族阶级。
当吴王号令下达的那一刻,整个国家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战备状态,战争机器轻快而敏捷的发起了全国动员。
这也是陆远看中吴国的原因之一。
想要去做某一件事情,在其他的国家,各种三公六卿,各种少典、公室,就像是后世公司跑流程一样,要做很多利益交换和政治斗争才能实现。
但是在吴国,只要余眛下令,季札服从,则全国上下立刻望风景从,发起战争集结。
搞得陆远都不用去学商鞅用什么军功制做改革,这台战争机器就能很好的完成运转。
至于军功制?
什么时候吴国的疆土越来越多,贵族越来越多,官僚体系也开始冗杂了,陆远才会考虑试着去推行。
现在用,纯粹是大炮打蚊子,有点为时过早。
淹城城南。
大军开始集结。
季札苦着脸望向陆远:“我的好兄弟,你可真特么会使唤人呐!”
“我才回归,还没来得及娶妻,你就又就开始使唤起我了?”
“而且,咱们先前说的不是楚国吗?你让我带兵去打越国又是几个意思?”
陆远笑嘻嘻的看着季札,也不觉得尴尬。
“反正现在你也没心上人,能者多劳,你多跑跑,我可是过一个月就要成亲,总不能眼瞅着要成家,还让我跑去打野人吧?”
“你都睡了五年,你稍微动一动啊,别老使唤我一个人。”
季札愣了一下,转头望向了兄长余眛。
换上一身华贵冕服的余眛点了点头,细声说道:
“想要让楚国动手,我们不能先去侵占楚国的领地,这在法理上会让我吴国站不住脚,我和五弟商量过了,这一次你去打越国,尽量把越国这块顽癣给灭掉。”
“楚国绝对不愿意看到我们吴国除灭越国,从此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们一定会来主动入侵咱们。”
“在己经破碎的西境打防守反击,要远比出征楚国付出的代价小,也能趁此解决越国这个大麻烦,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就像是吴国的血泪史一半写楚国一样,越国的血泪史一半在吴国。
可谓是三个好兄弟彼此相爱相杀,写成小说都能写出百万字的恩怨情仇来。
吴国也很讨厌越国这块顽癣,屡屡进攻,想让自己的大后方稳定。
可就是打不掉他,每每要灭国的时候,越国总是会爆发出无比惊人的战斗力,和远超中原列国的厚脸皮。
他不是主动投降称臣,就是时不时让吴国翻个大车。
然后在吴国疲弱的时候,又意气风发的来偷袭吴国,试图夺回被吴国占领的淮南之地。
季札一听,就知道了陆远的算计,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陆五弟,你只带西万人,顶得住楚国的进攻吗?”
“越国这种货色,给我五千人足矣,要不我”
陆远很是认真的回道:“西哥莫要大意,越国虽小,可屡攻不下,还是慎重一点才是。”
作为后世人,他可太懂越国了,从来就没把越国当作成小角色对待过。
史记有云:天不负,苦心人,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勾践的霸业就是踩着夫差那个败家子的脑袋,灭了吴国拿到的,虽然勾践后期刻薄寡恩,众叛亲离后也没个好下场。
但是吴国的霸业,崛起之路,就是断送在这个神奇人物的手中。
现在的越国应该是勾践的曾祖父夫谭,他爹公子允常都还是个孩子,可陆远依然将越国视为吴国霸主之路最大的威胁,仅次于楚国之后。
“你且去吧,我予你刑天营作为臂助,到时候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和成悦多沟通,我好做及时的调度。”
季札看上去很是轻松:“不就是一个越国吗?我五千人就能穿了夫谭的人头,带来给巫首当祭祀的人牲,给我刑天营都浪费了!”
“季札!!骄兵必败道理,你不明白吗?莫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季札这才收起了笑容,郑重的接过虎符,带着两万大军脱离了淹城,一路朝南方开进。
没办法,这年头统兵之才着实不多。
如果不是有自己在,这把大乱斗,说不得还得让余眛亲自披挂上阵。
你以为是吴王真的想身先士卒打仗吗?
其实有很多时候,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有人才可用,谁愿意事必躬亲呢?
这里是春秋,礼崩乐坏的时代,楚郏敖给了熊虔兵权,熊虔篡了他的位,后来的姬僚给了姬光兵权,成就了专诸刺吴王僚的刺客传说,成就了吴王阖闾的伟业。
能找到放心托付兵权的人,也很不容易。
余眛是幸运的,至少他信得过陆远,也信得过季札。
“贤弟,你这边准备何时动身?”
陆远想了想,说道:“攻越的消息要传到楚国,恐怕还需要两三个月的光景,楚国想要出兵,恐怕也还要两三个月的光景,一来一回,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
“我想,我可以稍晚一点,带着这帮集结过来的精锐,在秋后前往朱方城,尝试实行新的军制,先做一番操练与改革,以逸待劳,等寒冬春来的时候,应该能正好与楚国对上。”
“那挺好,刚好还能喝一杯贤弟的喜酒,你再努力努力,争取出征前让两个女娃给你一人怀一个大胖小子,也好给我吴国未来做异人储备,也好让孩子跟着僚那个小王八犊子一起长大,培养培养感情。”
催婚的事,陆远没什么扭捏的,只是
说到姬僚,陆远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决定好了吗?”
余眛的眼神有些闪躲。
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什么决定,别多想,我只是怕僚寂寞,让他能多几个玩伴罢了。”
光是独身,僚好歹还有个弟弟掩余,谁寂寞还不明显吗?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肯定不愿意卷进公子、太子之争,可陆远不同,他还指望着吴国历代都能硬挺起来,不辜负他的一番心血,想效仿始皇帝,自己消除三界的乱局,人间也有吴国一统天下,提前稳固大一统的理念呢。
僚如何他不管,但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夫差这样的人登上王位,让两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兄长。”
“自邗王(寿梦)立下兄终弟及的遗命之后,你要忘却邗王之命,不传季札,而传姬僚吗?”
“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余眛看上去有些慌张,也有些无奈:“只是我了解季札,我传他王位,他大概率是不会接受的,我也很苦恼,如果指认了僚,季札那里我于心不忍,可是不指认,季札不受,诸子怕是要陷入王位的内斗之中,就像就像楚国的那几个忤逆子一样。”
陆远没给余眛留面子:“你当我是兄弟,我一心为吴国计,所以我才和兄长你说这些重话。”
“如果你真的想延续兄终弟及,就算季札不受,王位又如何能落到僚的手中?不该是诸樊大哥的独子,光占据第一顺位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三哥!!!”
“要兄终弟及,你就不要给僚太多的幻想,未来自然留给季札,季札不受,让光接替顺位。”
“如果你想废除这个制度,就不要给光幻想,越过季札,首接立僚为公子之首。”
“如此犹犹豫豫,你这是在害光,也是害僚!”
余眛看上去有些颓丧。
为人父母者,当时是想给自己孩子留下足够的政治资产。
这个错,在大禹,在夏启身上同样犯过。
历史上的北齐高家和吴国王室很像,一会儿要传儿子,一会儿又要传兄弟,乱七八糟之下,很容易让后人心态崩裂。
只是吴国的王室没高家那么人渣,那么毁三观罢了。
余眛抬头望了望天,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让我先想想吧,你兄长我正是鼎盛之时,也没那么快早死,有我在,不会出问题。”
陆远也语气缓和了下来,没再咄咄逼人的质问。
两人挽着手,就像是当时余眛迎他入吴国一般,缓缓顺着城门方向,朝着王廷慢慢乘王驾而去,开始筹备明年年初,针对楚国攻势的布防。
等忙完了布防的讨论之后,陆远这才有些疲惫的朝着吴王廷的侧室走去。
这一刻,他又有种自己醒过来太早的冲动。
“孙武啊孙武,你咋就不生得早个三西十年?”
“吴国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呀!”
“等到这一次击败了楚国,我高低得学一学燕昭王,立个黄金台,千金买马骨,好好招揽一批有用的贤人才是。”
不过他很快又呸了几声。
“特么的,本来就有不好的预感,余眛还疯狂给我插旗,让我结了婚就上战场。”
“我特么还给自己插了个旗,宛如戏台上的老将军!”
他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真的在觉得插旗过于晦气。
还是因为
他觉得余眛不走兄终弟及这条路,是不是因为有了一个五弟?
呵呵,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