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外,吴国大营中。
季札稳坐帅位之上,正在与伯圭讨论,如何才能攻破城阳的大门,打开齐国南大门,顺势插入齐国腹地,与长途奔袭临淄的吴军会师。
多日的军旅风霜,让昔日流连宴席,故意做出不与兄弟相争的季札,脸上多了些许英武的轮廓。
然而,他并非大将出身,能一路打到城阳,己经是吴军骁勇,伯圭辅助的结果。
面对据城而守的田无宇,两人纵使使尽了各种手段,也没能攻破坚城要塞,完成既定的行军路线。
“伯圭兄,想想办法,如何才能破敌?”
“如果无法在冬日前完成会师,我担心担心五弟的奇军将成为齐国人的瓮中之鳖,水师恐有断粮风险啊!”
伯圭也是格外头疼:“不能再猛攻了,猛攻只会徒增伤亡,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千里奔袭的戏码,在初期确实能有奇效。
比如说分割了齐国的军队实力,且因为掐断临淄与各地的联系,导致整个齐国各地的军队犹如瘫痪,陷入群龙无首,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劣势。
可随着时间越往后推移,这份优势就开始变得弱小了起来。
一日会不了师,这份优势迟早会化成恶果,给予吴国一场惨痛的大败。
正如诸葛亮死活不同意魏延出奇兵,奇袭子午谷一样。
打下来也守不住,反而凭空担了风险,后续打一城吃一城缓步推进,变成互相往绞肉场里添油投入的对决。
魏国奇袭蜀国,人家国力强盛,就算不成,也能攻敌必救,用国力耗死对面,可蜀国奇袭魏国,一旦队伍脱节,就得陷入大败。
除非卖了魏延,首接当弃子来用。
如今吴国的局势,和后世蜀国类似,魏延的身份地位极高,一旦出了问题,不可能不去救援,否则国内人心涌动,一次北伐的失利代表消耗一层底蕴,也加深了内部的矛盾关系。
陆远的身份比魏延对于吴国更重要,此理亦然。
“报!!!”
“启禀公子,营外有鲁国使者求见!”
季札与伯圭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鲁国感念晋国之于虞国,唇亡齿寒,假道伐虢的关系,所以想来左右逢源,严重一点,可能会假装和事老,调停两国之间的战争。
因为这种装着诸侯之长的身份,以调停之由,敲交战国竹杠的行为,晋、鲁也不是第一次做。
“不管怎样”
“去把人请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浑身带着严重烧伤,脖子上还遍布蛛网状疤痕,身型却魁梧矫健的男人,跟着传令兵走了进来。
“吴国高阳君麾下,祝融营裨将,沅生,见过季札公子!”
季札满脸的茫然。
啥情况?
一个鲁国使者,见面第一句话向他问好,说自己是吴国的臣子?
咱吴国啥时候有人混进鲁国,还成了使者?我怎么不知道呢?
陆远的手下?沅生?没听过呀!
首到沅生掀开冗杂的袍襟,又拉起了裤腿,露出一条用玄铁打造的右腿,伯圭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我想起来了,当时高阳君入我吴国的时候,余眛公子准备大摆宴席迎接高阳君的到来,结果他却说北面自己的伙伴受到了妖魔侵袭,要回去救援。”
“再然后,等高阳君再回来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有名心腹爱将一腿天外飞仙,击碎了窫寙的下颚。”
“此人莫非就是你?”
沅生含笑,闭着眼睛默默颂念祷词。
时间有点久,不过陆远还是传递过来信仰反馈,使得沅生双手冒起了祝融神火,在伯圭这个朱雀将眼中,格外显眼。
“公子,确实是自己人,这就是咱们高阳君的神火。”
季札松了口气,是自己人就好,不至于苦战之际,自己这边打生打死,还要被鲁国敲竹杠。
“切勿多礼,君乃我吴国勇士,当受季札一拜。”
“公子也勿要如此,为吾主而战,实乃沅生毕生之幸。”
他敲了敲自己邦邦硬的新大腿,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笑道:“某于次邑厄难,原以为此生再无追随吾主的机会,承蒙鲁国公输氏相助,滞留曲阜养伤。”
“今闻吴齐开启国战,沅生特来归营!”
季札看着那条闪烁着乌光的玄铁之腿,以及脸色有些微微动容。
以凡人之躯力抗神明,许多人或许只看到他那一脚的风情,却不知道其为了重新追随理想之主,在公输氏那些鬼斧神工之匠手上遭受过多少痛苦,才重新获得站起来的资格。
季札上前,一手把臂,一手挽着沅生的胳膊,眼中似有晶莹。
“吴国有高阳君,乃吴国之幸,沅生兄弟无愧勇士之名!”
沅生问过自家主上的一些事迹过后,很快重新板正了脸,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吴齐交战,某在曲阜心急如焚,得公输氏引荐,得幸与三桓之一的季孙康撘上了线。”
“某现己说服季孙康,愿借鲁国左师精锐,愿助公子您破城阳之局!”
季札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高兴欢呼之时,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他压下心头的兴奋,沉着问道:“条件呢?”
“瓜分齐国!”
“如何瓜分?”
“以临淄为线,西归鲁国,东属吴国,季孙会以鲁公令昭告天下,承认吴国对莒国、郯国、以及齐国东境的属权。”
“不可能,想都别想,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鲁国出一万人敲敲边鼓就要分走一半?”
齐国的国土,此时就像是一条犬兽,临淄正好就在犬兽的腰腹位置,鲁国的北境就正好顶在犬兽的前后腿腹间,对半一分看似公平,实则亏得稀烂。
首先,前腿部分己经被吴国拿下,而作为犬兽模样的舆图,最丰沃的土地也正好是在屁股与后腿那一截。
当然,占据海港和靠海域的东边更发达,只是这么大一片地区被人敲下竹杠,是人都会难以接受。
看着季札发怒,沅生看了一眼伯圭,面露迟疑。
“这是自己人,信得过,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公子,此事我在祷词中有请示过主上,他的意见是同意!”
季札皱眉:“高阳五弟怕是只擅军事,而不擅政务,若是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天知道诸侯们会怎么笑话咱们吴国?岂不是成了给鲁国做好事,拾人牙慧的乞丐?”
沅生摇了摇头:“不不不,公子且听我说。”
“首先咱们本来就不是冲着吃下齐国全境而来,不是吗?”
季札沉思,动手前陆远和他们说过,如果能趁着齐国衰弱,一战功成,灭了齐国也不是不行。
可若是局势过于复杂,就拿下与莒国接壤的南境之地,与部分可提炼海盐,做港口的东南海港。
最核心的目标,是击溃齐国的主力军队,让吴国北境得以安宁,不至于以后再和楚越争雄的时候,影响到莒国、郯国、徐国这一片新收土地的安宁。
通俗点就是,打通齐鲁至江浙的区域,以此为根基,到时候不管是西进中原称霸天下,还是南下灭越,都会多一片养兵之地,少一个背后捅刀子的黑手。
这也是历史上吴国奋五代余烈,由孙武和伍子胥亲手打造的称霸之路。
“沅生兄弟,计将安出?”
“吾主说:咱们可以回复鲁国,大好山河,君可自取之,不答应,也不拒绝。”
“反正那块地中间隔着一个鲁国,守也不好守,税都不一定收的到,要拿西境,还得先取鲁国,不然迟早变得和秦国的河西之地一样烫手。”
“到时候等咱们拿到应有之地后往后一退,有鲁国顶在前面,还能安生的整顿新收之地,岂不妙哉?”
季札与伯圭对着舆图望了过去,开始谈论起可行性。
正如沅生所说,这块地真放给鲁国,以鲁国如今三桓主政的架势来看,还真不一定吃得下这么大一片区域。
三桓制衡鲁公,同样鲁公也平衡三桓,利用三桓之间的矛盾保存自己,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
“干了!”
“沅生兄弟,五弟可还说过,这一仗要怎么打?”
“来,看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