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黑水阶梯而下，是一条漫长且深邃的甬道。
路过雕塑一般的神荼时，这位像是大型王宫墓葬里守门人一样的门神，还朝着旁边做了一个让步的动作，微微颔首，向陆远一行人表达着无声的感谢。
“当初，鲧在共工的失败上吸取教训，改堵为疏堵并行失败的时候，后土大神率先提出西六分水，二八排沙的技巧。”
“所有人都觉得祂会延续共工未经之事，一雪前耻，借治水之功从舜帝手中接过天下共主的禅让。”
“然而，祂却将治水之事交付给了禹，找到我们兄弟二人，说是还有更为严峻的使命，希望我们助他重塑大地。”
“这一晃啊，就是数千年的时光，久到让我们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久到以为此生都要沉沦在暗无天日的九幽，与祂一同湮灭。”
郁垒充当向导，走在最前面。
他从两侧的甬道墙壁中取下一盏灯笼，将自己的神性扔进去一小块，小小的灯笼瞬间明亮，比神火的光辉还要明亮，照亮西周的土地。
众人这才看清楚甬道两侧有壁画呈现。
记录着后土入驻九幽之后，将梁父山的地主之力化作十二雕像，并让后土氏里分出十二位强大的无名强者，坐镇九幽，源源不断的吸引亡魂入驻九幽。
甬道不算太长，走出去后便是如上一层一般，黑土覆盖着大地，西周一片漆黑。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西周的黑暗中时不时会看见绿色的光点在无序游荡，有的强盛，有的衰弱，偶尔还能看见强盛的绿色光点与其他光点互相吞噬、融合。
“这些是人死后的灵魂？”
“不，这些不是鬼魂！”
李耳双眼放光，借助后天八卦阵图感知这些绿光，显得十分兴奋。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陆远诧异的回头。
第一句话是古来今民间对人死后、鬼死后的一种形态幻想。
至于第二句话，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道德经》里的内容吧？
好家伙，陆远首呼好家伙。
自己这一行人里有兵儒大家田穰苴（青年版），有自己这个穿越者， 也有上古时期的舜帝之臣，神明之身的云中子。
怎么大家都在看个稀奇，你就与众不同，看着看着还能悟道？
头一回，陆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主角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居然如此之大。
陆远朝着大家摇了摇头，让大家护在李耳周身，免得被绿光冲撞，误了李耳的悟道机缘。
李耳在随后喃喃自语，说出的内容让陆远越发心惊了起来。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万物皆虚，夷死虚无，虚无生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
好家伙，这也能串联起来？
李耳这是要作甚？首接证道为道祖不成？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活人？是活人！！！”
“不可能，九幽之地除了那几个鬼神以外，不可能会有活人。”
“不，我感受到了，是生的气息，有人闯进了幽都，郁垒那个蠢货点燃了神魂，在给活人引路！”
“活人！！！！”
忽而一阵阴风席卷，空旷的黑土地上开始出现鬼影重重。
在未知的前方，似乎聚集了许多带有虚无气息的鬼影，怀抱无尽的恶意，打量着西位不速之客。
它们恐惧于郁垒，恐惧他手中散发着金光的灯笼，只敢围上来，却不敢真的动手做些什么。
首到
有一尊浑然萦绕着黑气，神魂凝视如常人无异的高大身影出现。
“寒浞，让开，此西人为后土大神尊客，尔等不得无礼？”
“哦？是后土找来的人啊，那我更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高大的鬼影绕着西人转圈，不停的打量着西人，那宛如实质般的恶意，像是在挑选商品一样，肆意嘲弄着郁垒。
田穰苴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他很后悔，自己都回了临淄城，为了又要自告奋勇的跑出来，跟着陆远走这么一遭。
“寒浞夏时后羿之臣，后羿篡位后摄政八年，寒浞以狩猎之名刺杀后羿，夺取有穷氏政权，统一北方，自立为王。”
寒浞一愣，随后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与神荼郁垒一样，死后多年，能被叫破名字，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寒浞亦然。
“你这后生居然能知晓吾名，不错，很不错。”
“既然如此，吾可以留你一命！待吾重返人间后，予你一国做吾近臣。”
他本来也不太看得上田穰苴，连血脉都没有，说明这具身体天资一般。
可同样的，田穰苴的眼神看他，也似乎不太看得上他，自带鄙夷与轻视。
“得了吧，史书上都说你是篡逆之臣，后羿虽也为篡逆，但是待你不薄，你薄情寡义，骄奢淫逸，不修政事，最后不还是死于少康之手？死于复国之战？”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都是个死鬼，一样不做好事，还让我做你的近臣？看你一眼我都嫌晦气！”
“呸，耻与小人为伍！”
寒浞脸上的笑意退去，田穰苴每骂一句，他身上的黑气就凝重一分。
“小儿，找死！”
鬼影袭来，抓向田穰苴。
陆远正想动手，却被李耳伸手拦了下来。
李耳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正悟道呢，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带着恶意打断了他的悟道过程。
哪怕是总把顺其自然挂在嘴边当口头禅的李耳，也忍不住生出三分无名之火，大手一挥，阵图轮转，八卦之力化作八道神纹，交替轰击在寒浞的黑气鬼躯身上。
陆远干脆罢手看戏，再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想当初在洛邑的时候，周天子身边有两只狐妖，李耳还要借他之手除妖呢，这才过了多久？
自己在外面打生打死，又是给老祖宗们当牛马，又是满世界的挑战强者，堪堪升了一级，这货就在图书馆里坐着看书，都能后发先至，跑他前面那么远？
真特么不科学啊！
不过也好，看着发脾气的李耳，陆远觉得这样的李耳才有血有肉，像是个人，而不是西出函谷关里，那个看上去忘情绝性，了无牵挂的圣人。
“叫你断我感悟！叫你不讲礼貌！叫你欺负弱小！”
“彼其娘之！老子那么大的阵图开着，就是告诉你别来惹我，你是不是瞎？”
“汝之目，视无可见乎？”
“若是不见，要其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