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者,美谥也。
当下齐国国君,名曰杵臼,便是后人所称的齐景公。
只是与后来的各位景谥者相比,齐景公一生与唐玄宗十分相似。
早年任用贤臣晏婴、司马穰苴(田氏,又称田穰苴),国力曾一度鼎盛至齐国巅峰,《论语》曾称其为有马千驷,寓意千承之国,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到了晚年,不仅贪图享乐,空耗国力,引起齐人纷纷民变,还在处理身后上未竟承接有序的任务,而导致后来的齐国国君屡屡被权臣掣肘,难成集权之势。
如今的齐公杵臼虽然不及鼎盛时那般具有雄风,倒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合格帝王。
崔杼死后,庆封、国氏等公卿争利,杵臼高坐庙堂,手中抓着田氏为子,轻松将几家玩弄于鼓掌,便可见得其中几分权谋。
所以在吴军锁城之时,这位齐公反而激发出了勇气,征召百姓上城墙协防,好生又在火中玩了几回借刀杀人。
“报!!!”
“国氏吕将军出城迎战,不敌敌将沅犀,被一锤凿于马下!”
西门内,齐公銮驾当面,群臣皆是哗然。
齐公更是当面捶胸顿足,破口大骂:“那国吕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如何英勇,怎能一招也敌不过?耻辱!莫大的耻辱!!!”
有邹氏子觉得人死为大,忍不住上前打起了圆场:“君上,许是国吕将军轻敌,故而”
“那好,你去,你行你上,寡人看看你邹氏是否能有退敌之策!”
“啊?君上,吾乃文官,吾乃文官,不擅骑术啊!”
“文官怎么了?当年的刑天、后羿也是文官,祝融还是烧火的火正呢,不一样能征讨西方?下卿莫要小看了自己。
齐公不容置喙的说道:“来人,给这位那个谁,着甲,让他出去迎战。”
“不!不!君上!吾不擅骑术,不擅骑术啊!”
劝慰之人被甲士拖拽,往马匹上一放,趁着城门开了条缝,就把人推了出去。
不消片刻,城外再次传来吴军士气高涨的呐喊声。
“报!!!”
“报什么报,寡人没聋,又不是听不见!”
齐公再次扫视起分列两侧的群臣,吓得一群白胡子老头齐齐后退了一步,唯恐避之不及。
刚好,让出来三个老实人。
“好,我齐国之臣就该如此,看看,居然还有不怕死不是,是忠肝义胆之人愿意效命,来人啊,把三人都送出去,让他们去退敌。”
内侍突然在其耳边耳语了一番,齐公目色一凛,伸手指向其中一跃跃欲试的勇猛之人。
“穰苴近几日身体不适,那就先留下,送两位勇士出马。”
紧接着又是两人被推了出去,城外不出意外也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齐国有勇将三人,见敌军气势恢宏,越战越勇,心中升起不妙感,急忙上前劝谏。
不理群臣面露喜色,齐公反倒是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虞,不过很快又压制了下去,笑着对三位爱将说道:
“三位皆为寡人心腹爱将,岂能轻易出战?”
“可是,君上”
“莫要多言,敌人才派了一个濮蛮,就得逼着寡人最为信任的勇士出战,他吴国好大的面子,我齐国之勇士当战陆远小儿,岂能用来对付此等蛮夷,凭白丢了身份?”
“主上”
公孙接三人纷纷泪目,感念君上器重。
群臣则是面面相觑,合着刚刚送出死的国氏子、邹氏子就不尊贵了吗?貌似古冶子还是白身晋位的吧?
只不过这会儿己经没人再敢去忤逆自家君上,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被齐公拉出去给对面送人头。
“若是有我齐国精锐在此,有打神鞭、《六韬》相助,安能让此等黄口小儿在我国都外狺狺狂吠?”
有臣子见状灵机一动,出列说道:“君上所言极是,那晏婴包藏祸心,实非”
“那说话之人是谁?算了,不重要了,他勇敢,把他也送出去,让他去退吴军。”
“诶!诶?诶???君上!!君上!!!”
这一下,就算是再蠢的武夫,也看出来齐公今天唱得是哪出戏,纷纷不敢再多嘴,站在一旁三缄其口,静默其声。
“嗯?还有哪位勇士敢出城迎战吴蛮?”
“啧啧,我堂堂日出之国居然连敢战的勇士都没有了?荒谬,改制,军中风气不良,必须改制!”
“先固守城池,等解了吴蛮之围,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军中事务交由尔等去接手,不可再使我齐国失了当年太祖之气魄!”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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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死?固守?把那几个被捶死的人抬进来,我看看!”
应着陆远的要求,士卒们将刚刚被沅犀斩杀的敌将都拖了进来。
头一人还好,好歹还穿着一身盔甲,后面几人则有意思了,连盔甲都不穿,拿着把象征地位的长剑,穿着一身卿士袍就跑出来送死。
陆远也是看得啧啧称奇。
“这位齐公倒真是个人物,我特么在围城啊,围攻国都啊,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趁着咱们围城之际,行排除异己的手段,妙人,可真是个妙人啊!”
还别说,能在历史上留下美谥的人,就算褒贬不一,就算频出昏招,可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政治天赋也是真的高明,胆略也颇为不俗。
当然,欣赏归欣赏,生气也自然会生气。
“呵呵,他这是把咱们当刀使,觉得我带的人不够多,攻不破偌大的临淄城?”
“被小看了呀!”
营帐中的诸多将校纷纷发怒,叫嚣着要打上城墙,给那狂妄自大的齐公一点教训。
陆远却是不急不慌的稳坐帅位,看上去格外冷静。
“冷静,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众将不敢忤逆,安静下来的同时,只是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
都是在战场上厮杀爬上来的爷们,被人小看自然会心中不爽利。
“君侯,咱们才进攻方,才是占据主动的人,这口气难道要忍下来?”
“不忍下来又能怎样?攻城战,强攻者需以两倍之力攻之,所需付出的代价也远远高于守军,难道你想在攻城的时候,还要顾及屁股后面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齐国援军?”
“末末将不敢!”
听着外头热烈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用兵家的话来说就是,士气高涨,必有裨益。
做主帅的都是恨不得想尽千方百计提升士气用来作战,哪里有人会故意压制士气,生怕自己这边士气太高把对手给打死的。
陆远笑呵呵的说道:“敢,作为战士,对面朝着咱们撒尿了,要是不敢剁了那撮是非根,怎对得起他们一声声吴蛮的叫唤?”
“哈哈,君侯,末将敢战,且让末将为您剁来齐公的是非根,给您下酒!”
粗鄙之言,对于这些厮杀武夫而言,反而更对胃口。
大营内顿时也士气高涨了起来,搞得陆远都不好意思不接下齐公的好意。
本来自己只是能拿临淄就顺手拿下,拿不下来则吃下那些松散的援军。
齐公一手借刀杀人玩得太漂亮了,倒是没想过,给自己这边士气激得嗷嗷叫,想意思意思都变得不太合适了起来。
转念一想,去年年初人家还不是齐公,而是公子杵臼呢,还是兄终弟及,骤然扶持上位,一代明君还未长成。
“传令沅犀,夸父营带领先锋,云梯攻城,左军带冲车袭门,右军箭矢覆城,三通鼓为战,鸣金则收!”
“攻城!拿下临淄,活捉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