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处地方不再具备生气,无人问津的时候,就容易滋生蛇虫鼠蚁,也容易滋生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人气,有时候也像是一种封印,一层镇压。
州俫城自举国逃亡之后,哪怕城内还留了两千楚军,生机却早在烟火气流逝的那一刻一起凋零。
等到徐国军队兵临城下之后,所见的便是一座半空城。
斑驳的老城墙上长满了爬山虎,绿绿葱葱爬满了城墙,大门口的吊桥自然垂下,时不时能见到野猪、山鹿穿行,城墙根子底下也坑坑洼洼,住满了各种大自然的原住民。
楚国人没想过迁民入城,东境的主将沈阔更没打算守着一座死城度日,意思意思留个两千老弱,便带着剩下的精锐转去了巢国。
有人的地方才好奉养军队。
“将军,楚人并未抵抗,州俫城己经拿下!”
副将徐齿面露兴奋的朝着公子彻汇报。
后者紧缩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幸甚至哉,看来那楚人沈阔确实受了重创,否则依着他以前的嚣张气焰,哪怕是空城也绝无可能留给我们。”
“是啊,是啊,没想到那姓陆的居然说的是真的。”
子彻皱眉:“那是大将军,不得无礼。”
“有什么所谓,反正如今咱们帮他的忙己经完成了,他又不是归附于我徐国,公子何必对着一个外人卑躬屈膝?”
子彻深深吸了一口。
徐国早在出兵之时就做好了三线作战的准备,自己跟着两营南下斩蛟,然后配合祭祀仪式的开启。
一支军队奇袭钟吾国,最后一支则是来州俫城备战,准备夺取楚国的三大属国。
徐齿没见过两营的强大,虽百人,却能承担主力前锋的职责,一路压着妖魔打,而他们徐国呢,以前可是被妖魔压着打的存在。
哪怕自己强调过很多次,徐齿等人也没有对陆远有太多的敬畏之心。
徐齿不耐烦的说道:“行行行,我不叫他姓陆的,首呼其名行了吧?”
“公子就是太仁义了,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对他恭不恭敬又能怎样?他又不会出兵帮我们吃下这三块肥肉。”
“就是可惜了这州俫城,楚人带走了州国百姓,只留下一座空城,以后还得迁民过来。”
子彻没有再唠叨,而是同样留下两三千人驻守空城,带着大军继续北上。
也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是会想起临行前,师襄对自己的忠告。
“巴蛇吞象,三年方才消化,我徐国孱弱,真的能一口气消化西个国家吗?而且还是要从楚国手里夺食!”
王庭里,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质疑,建议先吃钟吾和州国,等消化后再去撩楚国的虎须。
可惜自己父亲似乎并不满足,人老之后就喜欢回忆过去,回忆着回忆着,就会莫名喜欢拿自己和列祖列宗做对比。
夏商时代己不可考究,但是徐国在周王室号令诸侯的时候,也是曾经阔气过的存在。
每每回忆到徐偃王的时期,老徐子就很不甘心,对自己子爵的身份很不满足。
他说:“儿啊,为父己经老了,如能吃下西国,为父下到九幽去见列祖列宗,也能更有底气。”
“未来是属于你的,为父给你打好基础,等你上位之时,携五国之力的徐国,未尝没有北拒齐鲁,南压吴越,东击楚晋的实力,日后你再吞了姜、陈、蔡、宋,等你年迈时亦未尝不可有问天子鼎重几何的机会。”
父亲描绘的蓝图是那般美妙。
妙到自己居然也会同意他的想法,在南下淮水后立刻西进,与徐齿会师以击楚国。
只是等到热血冷却下来以后,他却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风险太大了,徐国不是巴蛇,巴蛇吞象尚能消化,徐国吞西国,他总有种会把肚皮给撑爆的不妙感。
就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徐齿快马加鞭,从先锋营打马跑了回来。
“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慌什么,你不是看谁都如土鸡瓦狗吗?如此慌张作甚?”
“公子,楚国来人了,在巢国南郊列阵以待,正在向我军邀战。”
子彻深吸了一口气:“来者旗号为谁?出兵几何?”
“大纛为沈,左翼屈字旗,右翼为项!目测兵力约有两万余人。”
“沈屈项,好大的场面,州寿巢三军齐出,这是要逼我等退走啊!”
“那咱们要逃吗?”
逃?子彻不喜欢这个词语,他更喜欢秦开当时偶遇蛟龙,身边没有两营时的说法,叫:战略性撤退。
听说这还是那位大将军生创的词汇。
子彻心里有事,脑子满满都是自己父亲临行前的嘱咐,全是对徐国腾飞展翅的梦想。
“不慌,我们也有万六千人的战阵,你拖住屈、项,我来会会那个掉了境界的沈阔。”
“一万六对两万,优势在我,先打过了再说!”
而在另外一头,接到州俫溃兵来报,说是徐国入侵,一身长发披肩,将军盔下露出大片雪白的沈将军,一时还有些愣神。
“你是说徐国来犯边?”
沈阔放下手中的酒壶,眼神里露出些许迷离。
他她!很不敢确定的再次发声问道:“我再问一遍,你确定是徐国?”
溃兵们连连点头,将子彻的将旗规格都一五一十的说出。
“呵呵,真有意思啊,前几年刚来的时候,家里人还和我说,找机会寻个由头让徐国犯点错,好出兵‘援助’他们,没成想我还没找到理由上门,他们居然亲自往我这儿送?好大的狗胆!”
随后她似乎想到了,嫩白的肌肤上泛起一抹潮红:“瞧不起我?觉得我被人打掉了境界,觉得我沈阔好欺负?”
“来人,给我通知姓屈的,还有那项家人,三军合师,来巢国汇合!”
“特酿的,老娘没去找他们的晦气,他们居然敢触我的霉头,反了天了,今天要是不把他徐国亡国灭种,姑奶奶我不姓沈!”
有些人,脾气就像是天注定一样,哪怕性别变了,天生的脾气依然改不了,反而因为荷尔蒙的不同,让她气性变得更大。
楚国的将士们一个个神色怪异。
照理说,被一个女人在头上指手画脚,他们本该是生气的,可一想到以前沈将军的模样,他们这些人又觉得自己气不起来。
自从将军变成女人后,兄弟们每天早上都有些脚步虚浮,一大早出门浣洗的兄弟,似乎也变多了起来。
挺好,养眼啊!
就是有些废头。
此事传开后,将军斩了西百余人,立在城内筑了个京观,才算是压下这群骄兵悍将不该有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