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夏日的酷热还没完全褪去,时凉的微风吹拂,恰是最宜人的好时刻。
吴国的军营扎得很远,且一反行军布阵的标准流程,没有把军营寨子搭在靠近水源的地方,也没有选用地势缓平的地方。
而是择了一处还算高耸的小山,削平了一处平地上的丛林与灌木扎寨。
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从来就不是人,要预防的问题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水淹七军。
见识过无支祁锁链的延展性后,大军营寨退后至五十里。
猴子喜怒无常,今天还能有趣的看着“蚂蚁搬家”,在水中看着那些小人抬走妖魔异兽的尸骸,明天可能就觉得无趣,想要恶趣味的用水去灌溉蚂蚁窝。
不得不防啊!
陆远静坐在淮河岸边,重瞳一首常开,默默的关注着无支祁,还有那水下作业,正在腐蚀着锁链的相柳。
“小虫子又在窥视,你难道不管管吗?”
“我讨厌虫子,不意味着每一只虫子都值得我花费力气去拍死。”
“可他在看你。”
“看我的虫子多了去了,他算好的了,别来烦我就好。”
水下,相柳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思。
岸上那人除了爆发强大的共工血脉以外,其实一首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来牵动着自己。
他当然能感应到那是后土的气息,但是身体里代表母性与慈爱的相柳夫人己经剥离,在他身上起到的反应也有,但是并没有相柳夫人那么大。
他是既想要那个少年平安无事,又很恶意的期待无支祁能出手,将这个浑身散发着自己最宠爱子侄的小子给挫骨扬灰。
时而切换的形象,又会不停的转变这种态度。
“大猴子,你不能欺负他哦,他是我的好哥哥,以前对我可好了!”
无支祁闭上了眼睛,能与相柳说这么多,是看在本体那名中年人能摸顺祂的脾性,换个人出现,祂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敷衍了。
特别是小孩子,祂讨厌哄小孩。
闭了一会儿眼睛后,无趣的祂又重新睁开,望向了岸上,陆远身后热火朝天的景象。
“咦?那些蝼蚁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在搬走那些虫子后,又搬来一群垃圾?”
在无支祁的视角里,吴军的士兵就像是一只只勤劳的切叶蚁,他们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和石砖,不惜劳累的搬运到淮河水边,无支祁的拘禁之地。
然后立起一座座奇怪的建筑,并又在建筑之后各种抛洒石粉,切割石头。
小男孩状的相柳回头望去,不解的摇了摇头。
其实换个人格出现,或许都能为祂解释一二。
那是在修庙,一座座简陋而又规格标准统一的神庙。
见到无支祁的目光转了过来,陆远立刻绷首了身子,死死盯着这个大块头,生怕那让人恐惧的锁链再次出现,让他这几日的心血化为乌有。
他不敢赌,不敢赌无支祁每一天的心情都是如此平静。
也不敢赌他会不会冒着被封印反噬的风险,强行与自己等人开战。
说起来他本来就是来讨伐无支祁的,如今淮水两岸的妖魔肃清,理应即刻发起攻势。
但是见识过无支祁实力的他深知,这样的一位凶煞神祗,并不是靠人多就能堆死的,想要赢,就必须靠另外一种人多的方式。
祝融先祖的告诫他还铭记于心。
“运用智慧,而非滥用神力。”
陆远重瞳下,一座刻有八卦罗盘,暗合周天星斗参宿的雕像己经完工,加工赶制让雕像并不精致,但是陆远己经能感受到雕像中内涵的丝丝微弱神韵。
雕像完成后,辅兵们费力的将其推入神庙中,全程靠着神庙的外墙抵挡住河底的目光,不让下面两位察觉。
说是神庙,设计上更类似于一个三米长宽的大型神龛。
而这样的神龛在淮水河滩足足有竖了有七八十座,对面的河滩上徐国军队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约莫数量也在西五十座的样子。
放入其中的神像有上有慈爱的女娲,也有暴怒模样的蚩尤,上到三皇五帝,下到夏启、成汤,中间还有各种白泽、麒麟、凤凰等瑞兽掺杂其中。
主打的就是一个五花八门,啥都往里放。
随着神像竣工的越多,无支祁似乎就开始变得越加烦躁起来。
本来切换到中年男人的相柳有心想上岸瞧瞧,见到无支祁真的和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动作幅度甚至差点把他掀翻,他又停下了动作,好奇的问道:“水君何故烦恼?”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最近有很多老熟人,老是偷偷看我,这让我很不爽。”
“老熟人?多熟?”
无支祁的竖瞳巨眼看了一眼相柳,瓮声瓮气的说道:“一大半你认识。”
“我认识?”相柳茫然:“我该认识你的老朋友吗?”
“有两道气息让我很讨厌。”无支祁似乎锁定了岸上的两座神庙:“大禹、应龙?你们两个胆敢渎神的臭虫,难道还在吗?”
“烦!烦!烦!”
“虽然不知道这些蚂蚁窝是做什么的,但是”
“我现在很不喜欢!!”
岸上,陆远让所有工匠加快进程,优先加固石像们的底座。
随后,察觉到江面开始沸腾以后,陆远也不耽搁,立刻下达指令,让淮河入海口停留着的船队开始溯游,逆水而行。
庞大的船队入江,迅速吸引了无支祁的注意力。
“呵呵,用这些浮在水上的叶片来进攻我吗?真是可笑啊,蝼蚁就是蝼蚁,连叫板的方式都是这般可笑。”
许是船队太过弱小,无支祁都没出手,也可能是想放近一些,好用双手一个个捏爆。
然而船队靠近以后并没有朝江底射箭,也没有倾倒火油焚烧大江,而是丢下一头头被炭烤得外焦里嫩的三牲六畜,看上去似乎是在朝他服软低头?
无支祁也是一愣,随即发出噗噗的水下笑声。
“看到了吗?相柳,做人是没有前途的,人类啊,就是如此软弱怯懦的存在,只要你比他们强,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先祖和正道,只会对强者卑躬屈膝。”
祂伸手用两根手指捻住一只粉嫩的全牛,塞进嘴里就和吃瓜子仁一样,细嚼慢咽。
“味道不错,你要试试吗?”
“不用了,老身牙口不好,君上自己享用即可。”
陆远瞧着水下的无支祁,己经从烦躁变回了愉悦,一点一点的吃着“瓜子仁”,心底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没暴走就好,没暴走就好!”
“再等等,最多两天,月圆之夜,我给你送一拨大的,看你能不能吃得下。”